“所以——我承認,對阿淼,我確實有很多過意不去,但我並無悔意。”

“我強調了無數次,您早已不欠那女人什麽。到現在,第一反應還是她,你啊你——”紀舜音“嘖嘖”道:“為她而痛苦,能讓您顯得善解人意、異常偉大。但溪少爺呢?千戀姐呢?您的妹妹呢?您赫連家上下這麽多饒性命呢?是不是從來沒放在心上?”

赫連遠山本來想要反駁“那怎麽可能”,但被那雙透明無垢的眼睛盯著,他忽然有些許的心虛。

為什麽會心虛?

明明,他就不感到問心有愧——

等等,原來,自己之前一直都沒感覺到自己問心有愧——?

好強烈的違和腑…

到底是什麽地方,產生了相當大的矛盾?

“是不是,心虛了?問心有愧了?”

“我……怎麽可能……”赫連遠山的話卻是無力的。

“可您的否認,真是一點服力都沒有呢。別再掩耳盜鈴了,正視一下內心,從十二年前到現在,您到底都在做什麽?看起來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其實一直都在頹廢。”

“我沒有頹廢。”對於這個質疑,赫連遠山倒是立刻就駁斥了:“赫連家的生意我始終都在認真經營、對兒子的教育問題也沒有落下,也沒有虧待妹妹和下人,你到底憑什麽我頹廢?”

“啊咧?您難道不知道麽?‘怠惰’即是頹廢。所謂的怠惰,並不是指二十四時宅在家中,像是被飼養的家畜一樣吃了睡睡了吃叫做頹廢。對深信不疑的行為產生了懷疑,就是怠惰呢。廚師不願意專精提升味道、守護正義的使者不再相信正義、騎士開始懷疑騎士精神的存在意義。想著十幾年前,我看到您的時候,您是何等的意氣風發、野心勃勃。再看看您的現在,眼睛中都沒有光芒了,安於現狀,並且一直都在糾結於您擅長領域之外的物事。勇士坐在惡龍的寶山上,哪怕起初隻為了守護,也會長出角來——即使不是長在身體上,也是長在心上。或者,是其他人一定要把這條罪狀冠在其頭上。畢竟,討伐惡龍真正的意義,不是惡龍,而是惡龍的財寶,在殺死了毫不反抗的惡龍的瞬間,勇士應該就明白這一點了,卻依然要在對方的名字前冠以‘惡’字,在看清了真相的瞬間,就無法再回頭了。如果,不去看清真相,堅定地聲稱立場的正確性,帶著財寶回到最初的村莊——那一瞬,沒有成為惡龍的勇士,卻也墮落成了比惡龍更惡劣的東西。”

“你前後的話,完全沒什麽關係了吧。我沒有奪取過任何饒財寶、既不可能坐在寶山上變成下一個惡龍,也不會回到村莊,所以我不明白你想表達什麽。”

“如果代入勇士的角色代入不進去,為什麽不能換個角度思考呢?您就是,最初的惡龍之類的。平靜生活、懷璧其罪,終會被以勇士之名的同類或是更惡劣的生靈剿滅。”紀舜音的手托著臉,目光釘在赫連遠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