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奚剛要回答“可以”,Devil的提示音就傳過來:“千萬不要回答‘可以’!否定,要給出否定的答案!甚至還要出那種已經努力,還是不能得到其中要領的堅決否認。”

水奚隻聽到了Devil的聲音,就明白了她命令自己否定的深意。

他自己,也是一個,不希望被窺視內心的人。越是脆弱、越是孤獨,越是拒絕著他饒理解——並非是孤高,而是,太多次的失望,見過聽過太多高高在上的人那種哄孩似的語氣誘出心中的瘋狂,所以對整個世界都抱持著拒絕的態度。

“我不能理解。”領會了Devil意圖的水奚回答:“我認真地思考了,完全不知道你的心情。如果我能明白,我未免太狂妄了。任何人、任何人都理解不聊痛苦,我自己也是深受困擾。那群人,像是什麽都懂一般剖析著我的內心,隻讓我感覺到惡心。我其實,根本沒有承受過多大的痛苦,僅僅——”

水奚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情緒,方才繼續道:“僅僅是內髒破裂了一次,都時常會感覺到內心的空寂。所以,像你的那些體驗,我是一點,都體會不到的。是痛苦麽?是悲傷麽?還是痛苦和悲傷對你來都沒有價值了?或者淡定也是一層用以保護自己的堅硬的殼?好像哪一種可能性都有,又好像,全部都不是。因為,我終究,不是你啊。”

紀舜音比洋娃娃還要纖長蜷曲的睫毛,不斷忽閃著。

眼睛終於流溢出了和他清澈的雙眸最為合襯的寧靜的目光。

“你,知道的不少啊?”

“水奚哥,回答‘都是我的父親告訴我的’。如果可能的話,最好把您母親也能完美融入到這個回答中,這就不用我來教了,我感覺您一定能得比我教授得好得多。”

否認了能夠理解紀舜音的原因,水奚明白。而這回答,水奚倒不知道意圖是什麽了。

但不知不覺,對於Devil的話,他采取完全信任的態度了。

明明就是自己的童年,周圍的人應該全部都是他認識的人。然而,卻是那樣的陌生,和陌生人是一樣的。

如果,這個聲音的來源,是他精神上的幾個倚靠之一,他應該會更開心。但,縱然隻有Devil一個還不夠熟悉的人,並且,隻有聲音,卻仿佛也在輕聲告訴他,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著。

“都是父親告訴我的。實不相瞞,在我內髒破裂之後,我明知道是不對的,但我開始有點討厭起那個名為‘媽媽’的存在了——我看的所有的書中都,媽媽是多麽溫暖與可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所以,我一直,都抱著一種幻想。然而,差點死掉的經曆,讓我一點都不覺得她美麗可愛了,我想著,這女人一定不是我的媽媽,而是女巫變成了媽媽的樣子。既壞、又讓人惡心。我把這種想法對父親了,父親卻告訴我,並不是母親的錯,是他把母親變成了那種樣子的。盡管他自己覺得對她是仁至義盡,可是,如果對方不覺得是在對她好,那麽一切的溫柔隻是徒勞。這不是對方的錯,是自己一廂情願。我會受傷,我會憤恨,不過是我把自己的幻想強加到她身上,即使受傷,也是沒辦法的。我是不能理解母親踢踹我的心情的,正如母親肯定理解不了我的心情。我不能理解對方,卻要求對方理解我,就是雙重標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