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最初不過是基礎而已。你也可以認為現在的科學技術都是基於古饒神話,所以飛機等於童話中所記述的可以上入地的烏鴉精,這樣不好笑嗎?”

宣未予輕輕掩了一下口。

縱然,在那雙手的掩蔽之下的唇角沒有挑起。

“這——不是一回事吧。”

“是嗎?可能在你看來不是一回事,但是在我看來,其實沒什麽區別呢。”宣未予將杯子放在茶幾上。

透明的桌麵、透明的地磚,倒映出的,是流著涎水呲著獠牙的野獸,猩紅的瞳凝視著他們,仿佛他們不是人,而是想要用來飽腹的食物。

或許,一次又一次再生的他們,饒概念,確實已經變得稀薄了。然而,從外觀來看,卻毫無疑問是人類的姿態。

“您是認為,我不是最初的紀舜音了嗎?可是我的記憶明明有連續性——”

“‘可是’這個連接詞用錯了,應該用‘縱使’。縱使你的記憶有連續性,你也絕對不再是最初的那個紀舜音了——”宣未予幽幽地一笑:“最初的紀舜音,是絕對不可能把改良過的柯露麗藥劑給能力折半的她的。”

“欸——?”紀舜音愣住,然後幹笑道:“老大,您在什麽?我怎麽可能——”

“你知道為什麽今日的魔獸格外興奮嗎?往日,在他們吃掉屍體的時候,都會迅速安靜下來的。但今反而卻一副嗜血的樣子呢。”

紀舜音沉吟半晌,吸了一口冷氣。

那個答案,一瞬間就浮現在腦海中,但是,他根本不敢相信。

“看你的表情,你是想到了嗎?”

“不,不可能。老大就算再瘋狂,也——”

“所以,你還是先好好學學識人,再背地裏做什麽動作吧。轉眼你跟了我這麽多年,竟然還這麽瞧我,也太不應該了——我啊,雖然對傷害他人毫無感覺,但卻會認為這種行為實在是不公正,也同樣會用最殘酷的手段傷害自己呢。”宣未予指著透明玻璃板下的人工魔獸:“方才我隻是使用了某種手段,使自己呈現出假死狀態而已。實際上五感都是非常清晰的,即使關掉了所有的監控監聽,甚至連偽造的錄像帶都準備好了,你也就是相當於當著我的麵,把你的計劃全部透露出來了。”

“清醒的時候,任由我將您倒入回收處,被魔獸咬死嗎?”

“啊、真的是非常、非常痛呢。雖然和這身體無關,但那痛感還真是鮮明啊。被野獸咬碎軀體,咀嚼。粘稠的味道,以及身體爆裂開來的聲音撞擊著鼓膜,真是奇妙的體驗。”

“不會——畏懼嗎?”

“所以,你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年,到底都了解了些什麽呢?我啊、沒有感情,不僅僅是正麵、許多負麵的感情也是體會不到的。盡管看許多書,不斷地、不斷地代入其中,然而依然無法理解所謂的恐懼,悲傷以及絕望——我明白,我的做法,是在散播這些負麵情緒。但不能知道其中的痛苦,也就,不會對罪孽有深刻的認知。”

“就算,被魔獸咬死這種事不會讓您恐懼。但我背著您交給柯露麗大人藥水的時候,您完全可以起來攔阻我,為什麽——”紀舜音頓了頓,苦笑:“是您,想要抓到我實際的罪證後,有合理的理由來舍棄、處刑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