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幽對紀舜音來,隻是一個陌生人;但慕容陽確實慕容幽的親生父親。

她臨死的時候,用那樣令人憐惜的眸光注視父親,認認真真和他告別,安慰她的反而是差不多壞掉的陌生人,和心理不正常、連正常人感情都理解不聊變態。

更不用她失去了性命後,壞掉的外人,比親人露出的表情更沉痛——甚至宣未予,沒流出眼淚也象征性地擦了擦眼角。

實在是相當諷刺的畫麵。

“她已死了呢,慕容陽。”宣未予睜著一雙含著淺淡笑意的眸,卻以相當做作的哽咽聲音道:“這下你可以放心了。不會有人成為你幸福的新生活的阻礙了。”

“是啊,這我還得多謝宣兄。”慕容陽向宣未予抱了一下拳。

“不不不,你用不著謝我。”宣未予甩了一下手中的約契:“幸福的道路完全是自己開辟的。我這樣一個理解不了任何饒反社會人格,單純地是聽人命令替人解憂罷了。感謝一類,我受不起、也不敢接受。”

他凝視著床上已經變為屍體的幼女:“葬禮你打算怎麽辦?命已經沒了,葬禮好歹要體麵些吧?

“葬禮就免了。你幫我把這具屍體處理掉、完全處理掉,處理得幹幹淨淨的,一點痕跡也不要留——事成之後,我會付給你大筆報酬的,你隨便開價,我絕不還價。”

宣未予撇了一下嘴,搖頭:“身為掌管著整個帝國的醫藥、科技的司空家的女婿,王上近臣的我,隨隨便便開口、王上都會給我撥大筆啟動資金,是哪裏讓你產生了我會在乎報酬的錯覺?”

“我知道。可是,幫忙幫到底。人你都幫我處理了,應該也不在意一具屍體了吧?”

“我當然不在意。我手中握著的死的、活的人類非人類也不知道有多少。不過,先是要了自己女兒的性命、現在又要我把屍體處理幹淨,之後應該還有更麻煩的事情要求我吧?雖然越麻煩的事情,我越會感到有趣,可是,也勞煩您把要求一次性清。叛主弑君的事情我是做不出的——也不是我多麽有節操,隻不過是王上究竟有多麽可怕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也不是我家淼淼、更不是我的瀛,我沒道理損害自己的利益也幫你的道理。”

宣未予沒有人類的感情,反而因此格外敏銳,能夠輕易的看穿一般的心思。

宣未予的話,也僅僅是聽起來像是詢問,實際上,卻是比紀舜音含蓄卻更狠的威脅——把自己什麽都不缺、不需要求人、以及帝國之王的關係擺在前頭,意味著即使慕容陽老老實實求他,他也未必能好好答應他的請求,有拒絕的能力與權利;若是想要和他耍心機,他不計較也罷了,計較起來,慕容陽沒有好果子吃。

慕容陽大概本來是想要裝深沉,待到宣未予把屍體處理掉之後,再吐出其他計劃——甚至想著若能僅是誘導就更完美了,畢竟,宣未予此人執著於契約,自己求著他幫自己做的事情越多,也就意味著掌握在他手中的把柄也就越多。

不過,顯然這個算盤轉不靈了。慕容陽咬了一下嘴唇,狠了一狠心,把自己原本的計劃全部都倒了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