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緩步到龍床邊緣，伸出雙手，欲將層疊帳幔拉起，裏頭卻傳來一個虛弱聲音：“莫要拉了……朕不願你瞧見這幅模樣，實在醜惡太過。”他語中夾雜自嘲悲涼之意，話還算順暢，卻似難以呼吸，帶有含混氣音。

    太子遲疑一瞬，仍是順從了承運帝的心願。

    林淵望向帳幔內隱隱綽綽的形狀，半是真心，半是假意，低聲道：“父皇在兒臣心中，永遠是那個賢明帝王、仁愛慈父。”

    “嗬……”

    承運帝似是歎息，“太子……淵兒，朕第一回喚你乳名……想不到卻是在這時。我本想看你成親，看你生子，看你成長為英武少年……可朕，終究沒那個命。”

    林淵沉默不語，靜靜傾聽。

    “你今年才五歲罷？或許快要六歲？你才多大啊……朕便不得不撒手而去。朕對不住你，若你並非生在皇家，是否會更快樂？”承運帝喃喃，聲音又低又緩。

    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慢慢從帷幕中伸出，五指張開，似要抓握什麽。

    林淵坐到床邊，兩手握住那隻手，它曾經輕輕在林淵發頂上撫摸，曾手把手教授如何書寫，可現下那白與青，豐盈與枯瘦，寬大與細，對比如此鮮明可怖，讓人不禁唏噓感慨。

    “淵兒，你日後興許會遇上許多人，許多事……你要記得，朕始終以你為傲。”

    林淵有些尷尬。

    他握著那隻手，好像握著一個燒紅的鐵碳，發自內心想要將其丟開。

    ……這類尷尬事情林淵也曾經與其他NP有過，他們總是對玩家充滿希望，充滿感情，而這浸入式全息遊戲也實在太容易讓人沉溺其中，懷疑他們是否真實存在。類似事情在銀河公司數不勝數，情感模塊裏一半都是講述玩家對NP的感情，或NP對玩家的情誼。

    可越是如此，林淵就越清楚，他們隻不過是NP而已。就算有所觸動，那也實在不多。

    他無奈回應：“兒臣也以父皇為傲。”

    話音剛落，手中幹枯指頭似乎顫了顫，虛幻文字霎那展開，在昏暗室內隱隱發光。

    *皇帝：林曜。好感度：不棄。

    *係統提示：玩家獲得了成就：[真心相待]——人人皆有私心，真心便成了夢中瑰寶。

    *玩家成就[真心相待]與稱號[衷心之人]已合成。目前為：[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描述：人之衷心，人之真心，忠到極點，便是不離；真到極致，便是不棄。不離不棄，恒心永存，肉身轉瞬，意念不朽。特效：人類初始好感提升0％

    林淵閉上了嘴，幾乎想歎氣。

    承運帝沙啞道：“淵兒，去罷，叫你皇祖母來，朕也有話與她。”

    “兒臣遵旨。”

    林淵鬆開承運帝的手，將其心放回帷幕之內，又用薄被蓋好，這才起身離去。他離開龍床邊，走入如晝光亮之中，許多雙眼睛在凝望著他，氣氛壓抑沉默。

    林淵轉向太後，合袖施禮：“皇祖母，父皇，請您進去一敘。”

    太後眼簾低垂，眼角皺紋更深，嘴角向下。她微微頷首，無聲站起，單手搭在身側嬤嬤臂之上，步伐從容地步入昏暗之內。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漸趨清晰，太後重回殿內。

    她神色冷淡漠然，臉頰發白，眼角薄紅，似乎哭過，又仿佛是被狠狠氣了一頓。不知道承運帝跟她了甚麽，讓她神色這般奇怪？

    皇後目光時不時看向內裏承運帝所在，此時此刻，終於無法忍耐，心翼翼道：“母後，陛下他……”

    太後輕輕吸了一口氣，聲音雖然竭力平緩，卻又流露出一絲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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