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年走到他麵前,坐在棋盤的對麵。肖賢看見他,眼睛輕輕的彎了起來,而後將一顆像糖一般的白棋子,塞進了他手裏。

    “義父想同兒子對弈麽?”

    肖賢拈起一顆黑棋子,放在了棋盤上。

    謝道年手裏的白棋子,也落了下來。

    二人一來一往,是對弈,不過是陪他解悶兒,畢竟肖賢如今連規則都不記得,下得顛三倒四毫無章法。

    他道:“兒子記得很久以前同父親下棋,您總是讓著我。”

    ——可如今,義父,您已經不是我的對手了。

    忽地,肖賢眼神清涼了一瞬,盯著縱橫交錯淩亂不已的棋盤半晌才歎息道:“我又輸了。道年,你就不能讓讓一個混沌無知之人嗎?”

    “同您對弈,兒子不敢懈怠,從來都全力以赴。”

    肖賢清瘦的手指拈著棋子,道:“生死書恐怕已經落入尊之手,紫禁宮和大夏一戰,在所難免。你和紅兒感情最為要好,離恨和閑鶴樓身陷囹圄,”他拍了拍他的手,“隻有你能救紅兒。”

    謝道年神色凝重,“可兒子擔心,護國師利用眼走到這步,即便我修得眼,也不知是否能扭轉乾坤。”他盯著肖賢的雙眼,“命難違。”

    肖賢依舊如閑雲野鶴般,笑意悠閑,“哪兒有什麽命。”

    謝道年聞言,不免驚駭,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眼的四千九十六種結局,將莫測之世事全然涵蓋其中,又有何人能脫身其中,逆改命?”

    “當然可以。眼源自於八八六十四卦,卦象中能測出來的都叫生機,真正的機——是測不出來的。”

    謝道年心中無比震撼!

    原來真正的機,是存在於四千九十六卦之外的!!

    這世上根本沒有既定的命!

    既然四千種結局都顯示著他死於肖賢劍下,也許那唯一的機,就是他最後的希望!

    可是突然間——

    謝道年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

    那個畫麵和現在的處境太過相似。

    謝道年第一次使用眼時就看到過這一幕,其中有二十條路中,都是在這一幕發生之後,義父去鬼域找他的宿敵九重春色出兵製止大夏和紫禁宮的戰爭,沒有將最後的賭注壓在自己身上。

    ——義父已經在懷疑自己了!

    謝道年眼修煉的火候還不夠,加上上次重傷,已經無法再度使用眼,他看不到自己是如何敗露身份的。

    他驚駭的看向棋局,他難道方才是故意下得這樣雜亂無章的?

    謝道年恍然,義父知道自己的眼根本看不到下棋這麽微的舉動,於是利用了眼的盲區來試探自己。

    ——他是何時懷疑自己的?他用了眼?不對,不可能,以他如今的力量不可能再動用眼,他絕不會賭上身家性命和自己博弈。

    謝道年想到了最恐怖的一個理由——他沒有用任何方法來彌補他們之間的信息不對等,而是單靠推算!

    離恨宮上方風起雲湧,將清澈的光芒瞬間吞噬。

    二饒衣袂被吹得鼓動起來,身姿卻依舊巋然不動。

    謝道年緊緊盯著肖賢彎起的雙眸,淡泊寧靜,看不到一絲殺氣。

    ——義父沒有證據。

    所有的證據都被他銷毀殆盡了!

    謝道年含著笑意,眼睛裏卻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澤,“戰爭遲遲未動,恐怕護國師還未將生死書交給尊,或者,他在被行刑之前,早就看到自己會被尊所疑,所殺,故交與尊的生死書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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