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坐在台階上出神的慕紫蘇道:“冬青十歲以前,我和她娘一直帶她四處尋訪名醫,花光了家裏最後的積蓄。我記得她時候不愛吃藥,我便將藥做成桂花糕,哄她吃。那時候璉兒剛一歲,麵黃肌瘦,最後他娘親連一滴奶水都沒了。這個怪病傳女不傳男,她的幾個姐姐都因為這病早夭,我們知道,她也活不成了。她常年臥床不起,總想跟著我去打獵,那日我便稱帶她去林子裏玩。那時候她就像個正常的孩子,在林子裏開心極了,蹦蹦跳跳的,我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可我始終不知如何開口,那是我親閨女,我怎麽狠得下心把她扔了。”

他抹了一把止不住落下的眼淚,哭得肝腸寸斷,“可……她突然跟我,‘爹,你回去吧’。”

慕紫蘇聽到這裏,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原來,她什麽都知道。

慕紫蘇背著身,道:“這兩年來,你們一直收到很多銀兩,卻不知是誰送來的。是冬青,她從來沒有恨過你們。”

林冬青父親的哭聲戛然而止,慕紫蘇沒有回頭看他,便和阿瑤一起離開了。

顧修緣昏睡了很久才醒過來,慕紫蘇正在喂肖賢吃飯的時候聽到這個消息後,便急忙跑去。

慕紫蘇推開房門,清冷的陽光下,他披著寬大的袍子,坐在書桌後的太師椅上,幾日來,他削瘦了不少,眉眼清俊卻透著淒涼之意,麵色蒼白,更加冷若深水,清淡如菊。

慕紫蘇深吸一口氣,佯裝笑顏,走過去道:“你身子還未好利落怎麽就下地了,快去床上躺著。對了,我們找到冬青了,也告訴她你已經沒事了,她……”

“她不會回來了。”

慕紫蘇的步子一滯,心底抽緊。

他怎麽會知曉這件事?!

慕紫蘇這才看到他手裏的一張宣紙。

“這是冬青離開前吩咐弟子熬給我的方子,是調理身體,給體虛之人進補的方子,她早知有人給我解毒。我逼問守一,守一什麽都了。”

他用力深吸了一口氣,顫聲道:“冬青是為了我而死的,對麽。”

慕紫蘇再也抑製不住淚水,“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防住喬疏影!她為了九曲靈參丹——逼冬青跳八卦爐。大師兄,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冬青——!”

顧修緣閉著眼,淚水安靜的流了下來。

劉長生和林冬青,這兩個他最親的人先後離他而去,已經給他折磨得精疲力竭,就連哭的力氣都沒了。

他緩緩起身,哽咽道:“我們去給她立個衣冠塚吧。”

後山,細雨綿綿。

一盆紙錢燒得很旺,顧修緣抱著她的牌位,請進了長生殿內。

三柱清香緩緩升騰,牌位上所寫的是——師妹林冬青。

長生殿內哭聲一片,一陣響亮的啼哭聲引得顧修緣和慕紫蘇同時回首望去。

阿芙懷裏抱著的孩子,正是秦姝交付給慕紫蘇的遺孤,名為秦好,是顧修緣所取,一直都是林冬青在照顧。

顧修緣上前,抱過秦好。男嬰忽然止住了哭聲,粉嫩的手抓著顧修緣的長發。

“從今以後,我便收他為義子,代冬青將他撫養長大。”

慕紫蘇望向林冬青的排位,輕聲道:“冬青,你都聽到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