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殿的房間裏，肖賢正在熟睡，燈火如豆，慕紫蘇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著那個冊子，上麵寫滿娟秀的字體，記著的，全是她的喜好。
‘每六碗飯，多肉，勿做菜花，少鹽，少醋，多辣。糖葫蘆要豆沙餡，不吃玫瑰餅，棗泥山藥糕，紫蘇湯多放糖，多冰。’
看上去像是喂養手冊……
‘饕饕喜白、紅、藍。忌黑、紫。’
‘饕饕的夢想是，名揚下。’
‘饕饕喜一劍獨秀，不喜我。’
最後這句話，不知他是以怎樣的心情寫下的。
翻過這頁，上麵畫著一個五官清秀嬌俏的姑娘，那正是慕紫蘇時的模樣，那姑娘笑得比三月春桃還燦爛。
也許在她曾經對他冷漠厭惡的時候，他實在想看看她對自己笑時，便借此消愁吧。
慕紫蘇忽然想起顧修緣的那句話。
“先生曾對我，他過去廚藝很差，偏偏你又嘴饞得不行，飯量還大，他便為了你鑽研廚藝，隻做你愛吃的。這麽多年你可知道，他最愛吃什麽呢？是棗泥山藥糕，也是你最不愛吃的。日子久了，他便也不會做了。想起來的時候，又怕你嫌他麻煩，不敢開口要。”
“你看，他什麽都忘記了，卻還要努力記得關於你的一牽你有朋友，有那麽多快樂的事情，自然不會記得有關他的事情。”
慕紫蘇心裏，突然就軟下那麽個窩來。
她從不曾好好看過他，好好了解過他。
慕紫蘇看向他熟睡的模樣，想著，她一直都覺得是自己在照顧師父，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她在依賴他。就在全世界都在催著她要變強，成熟的時候，他依舊展開雙臂將她嗬護，想傾盡他的全部保護著她像個孩子。
有他在身邊，她就是有了無所畏懼的底氣。
慕紫蘇看著手裏的冊子，心裏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冰涼的匕首一刀刀的割開。一直以來他對自己那麽好，他究竟是對自己歉疚和補償，還是……
“娘子……”
輕輕的一聲呢喃中，肖賢醒了過來。慕紫蘇走過去，下意識的抓著他的手，“師父？你醒了？”
肖賢睜開雙眼，睡眼惺忪的瞅著慕紫蘇良久。
“師父？”
“娘子……”
慕紫蘇心裏一緊，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慌亂和急切，她晃著他的肩頭，緊緊的盯著他道：“我、我是你徒弟，慕紫蘇啊！”
“慕紫蘇……？”
肖賢雙眼空洞茫然的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好像從未聽過一般。
慕紫蘇起身將蓮花捧了過來，抓著他的手，讓他摸著蓮花，道：“你看，她才是你娘子。”然後，她指了指自己，慢慢的道：“我，是饕饕，你徒弟。記起來了嗎？”
肖賢的手從慕紫蘇的手裏抽出，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仍舊執拗的道：“娘子……”
那一刻，她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另外一個人……
慕紫蘇渾身顫抖著，她真的慌了。她從前總是對他冷言冷語，多同他處上一會都覺得是煎熬，恨不能馬上甩掉他。
可此時此刻，她第一次，那麽害怕他會連自己也忘記。
慕紫蘇顫抖的聲音似是帶著哭腔，“師父……你別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