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的確如此,姬成朗還記得時候,舅舅也曾帶著自己射箭騎馬,黃昏,舅舅帶著自己回宮,還會被母後嗔怪:
你啊,就喜歡帶著他瘋!
彼時的母親,這些話時,嘴角常常帶著笑意,而舅舅的臉上,也一樣是掛著笑容。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
這樣子的日子忽然就不見了。
不是靖南侯自滅滿門的那一,其實,要更早更早。
姬成朗看著眼前站著的那位熟悉且陌生的麵孔,
記憶,
一下子又被拉回到好多年前。
那一,
他正悶悶不樂。
因為父皇考究了諸位皇子們的功課,還問了幾個國策,六弟的表現,可稱完美。
父皇大喜,將六弟抱著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出了那句話:
“哈哈哈哈,成玦簡直和朕年輕時,一模一樣。”
當時,
自己和老大、老三老四以及老五,全都跪伏在下麵。
姬成朗承認,
在那一刻,
他嫉妒了。
他嫉妒自年幼時,就展現出驚人聰慧的六弟;
他不忿於自己,為何年長這麽多,卻依舊比不過自己這個六弟;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父皇就不能誇誇我?
我,
明明也很努力。
母後從未對他過,你是大燕的嫡長皇子。
母後的性格,恬淡而又強勢,但她對自己,一直很柔軟。
她從未過,要自己爭取父皇的開心和喜歡,讓自己去爭東宮的位置,讓自己日後,可以像父皇一樣,君臨下。
她沒過,從自己記事起那一,就沒過。
但他自己,卻一直知道。
他,
姬成朗,
是嫡長子,按照禮法,東宮,將是他的,日後的龍椅,也將是他的!
他的舅舅,
是大燕靖南侯,手下掌管五萬靖南軍正軍和五萬後營!
他的外公,是田家家主,是大燕排名最為靠前的一批門閥!
他的母親,是皇後,大燕的國母!
可為什麽,
自己就是比不過六弟,
為什麽!
那一晚,
他睡覺時,哭濕了枕頭,年少輕狂,卻要表現得彬彬有禮,他一直在極為自覺地維護著自己這個嫡長子的體麵。
所以,他隻能偷偷的,一個人,夜深人靜時,去哭。
那一晚,
他甚至用拳頭捶打過枕頭,咒罵過自己的六弟,為什麽不夭折,不是都,妒英才,容易早夭麽,為什麽他的六弟,
就不能去死!
到亮前的一個時辰,
他坐起身,
嗬退了身邊在下麵陪床的伴伴和宮女,
一個人坐在床邊;
他感到很恐懼,恐懼於自己先前歇斯底裏般的想法;
他感到很羞愧,
因為,
他還是個當哥哥的。
他就一直坐在那裏,坐到了亮,他不停地為夜裏自己的惡毒,而感到悔恨和沮喪。
不應該這樣,
自己,
不應該這樣。
這不是體麵不體麵的事,這不是愧疚不愧疚的事,也不是憎恨不憎恨的事,
當哥哥的,
不能這樣。
“這是………不對的………”
他哭著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一直到李英蓮催了幾次,先生快到了,要去上課了。
他起身,用李英蓮遞過來的毛巾,狠狠地擦拭著自己的臉,不是想要擦拭掉一夜未眠的疲憊,而是想要擦去昨晚的那個自己。
然後,
那,
六弟沒來上課。
他很奇怪,卻未曾多想。
去給母後請安時,
他看見了站在鳳正宮門口的舅舅。
舅舅站在宮門口,身上穿著他一直豔羨覺得無比英武的鎏金甲胄,腰間掛著,那把父皇親賜的錕鋙。
他像以往那樣,飛奔著跑向舅舅,他想問舅舅是不是又要帶自己出去玩了,他想騎舅舅的貔貅,想讓舅舅帶著他去射箭,想讓舅舅帶著他去看那些士卒們的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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