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侯說不打了,那就是真的不打了,鎮南關這座雄關,可謂是卡得燕人很是難受,但好在燕人現在占據著野戰的優勢,楚人不敢大規模北上,所以雙方之間勉強能形成一個均勢。
景仁禮伸手撕下了一隻雞腿,先前酒喝多了,現在想找點東西墊墊,隨即,他眯著眼,看著鄭凡,道:
“今日能見到鄭兄,實乃出乎我之預料,隻可惜今日酒沒帶夠,沒喝得盡興,等此間戰事結束,仁禮必親自去雪海關拜訪鄭兄,我等二人,再好好地喝上一輪。”
鄭伯爺笑道:“還是自帶酒水麽?”
景仁禮有些意外道:“鄭兄這般摳門的麽?”
“窮啊。”
“嘿嘿。”景仁禮借著酒勁拍了拍胸脯,道:“上麵的見麵禮,仁禮自是不會缺的,而且,鄭兄你本就不會缺這個,說不得過個幾個月,仁禮上門時,還會帶著來自皇室的禮物。
一些公主平日裏的穿戴用具,嗯,宦官宮女,鄭兄你應該不會收,所以上頭應該也不會送。
仁禮在這裏先插個標,
回去再宣揚宣揚,
這種簡在帝心的差事,也就落在仁禮頭上了。”
景仁禮說得很透徹,也很直白。
他的意思就是,等這邊不打仗了,過幾個月,大楚宮內必然會派人過來送一些“嫁妝”去雪海關。
隻不過,為了顧及皇室和屈氏的麵子,所以不可能大張旗鼓,也不可能會有欽差以及任何的明麵文書,完全是悄悄地去,悄悄地回,像是民間走親戚一般,哪裏會專門敲鑼打鼓的?
究其原因,
還是因為他吃定了既然木已成舟,攝政王的妹妹已然跟著燕國的平野伯去了雪海關,一時間,又不可能也做不到發兵征討,那就將收尾的利益,給做一做吧。
這就是政治家的本能,他們的行為基本不會為個人好惡所左右。
燕皇能為大局,犧牲個兒子都當笑話一樣,靖南侯能自滅滿門,他大楚攝政王,怎麽可能太差勁了去?
反正麵子已經丟了,一時半會兒也打不回來,不如踏踏實實地悶頭趕緊撿一些裏子來。
隻不過,事兒是這麽個事兒,但景仁禮就這般說出來,也未免過於灑脫了一些。
而且,
這種“光棍”勁兒,那種我把事兒都講得明明白白以後做也要做得明明白白的方式,
讓鄭伯爺有一種異樣的熟悉感,仿佛似曾相識。
很快,
鄭伯爺就明白過來,
這不就是以前的自己麽。
是的,景仁禮就是以前的自己,將自己坦坦蕩蕩脫了個明明白白,隻是為了求一個機會,求一個機遇。
靖南侯站起身,他麵前的酒,沒喝多少,伸手,貔貅踏步而來,侯爺翻身上去,緩緩地離開。
他沒喊鄭凡一起走,給他和景仁禮留了大半壇子酒。
在侯爺看來,景仁禮是殺不了鄭凡的,又或者說,如果鄭凡能被景仁禮殺死,那就死了吧。
坐在地上的鄭凡和景仁禮就這樣看著靖南侯逐漸遠去的背影,
景仁禮發出了一聲感慨,
道: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和靖南王一樣,該多好。”
稍微有點上進心的螞蟻,看見大象從前方過去時,大概都會發出類似的感慨吧。
鄭伯爺拿起侯爺留下的酒壇,又喝了一口,道:“這話,我之前也在心裏想過。”
景仁禮接過酒壇,道:“鄭兄何必如此,若是說靖南王是鯤鵬,那鄭兄也是蒼鷹,隻有我,還蹲在水稻田裏一邊望著天一邊學著蛙叫。”
說完,飲了一大口。
“你?”鄭凡搖搖頭,道:“至於麽?”
“景氏是我楚國大貴族不假,但景氏枝繁葉茂,景氏嫡係子弟,世世代代傳承著大楚一半以上的清貴職位,受人敬仰。
鄭兄,
你看看我,
一身戎裝,
這還不夠說明問題麽?”
景氏門第清貴,曆代楚皇後宮內,必有景氏皇妃,甚至是皇後,在大楚,景氏可謂是文脈禮教的象征。
身為景氏一員,卻不得不進入軍伍之中,這對於“文化人”而言,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不是真的沒有路了,不是根本就得不到家族的支持,景仁禮,也不會走這條道。
“其實,先前有句話,仁禮說得不準確,仁禮不僅僅是瞧著屈培駱不順眼,就是我景家的那些個兄弟,我也瞧他們不順眼。
歸根究底,還是一個為什麽,憑什麽,嗬嗬,鄭兄應該是懂的。”
鄭凡點點頭,道:“我懂。”
“所以,仁禮對鄭兄是神往已久,從一介白衣一路走到軍功封伯,再看看我自己,就算再怎麽不被家族看重,好歹,也是沾了家族的光,吃喝用度沒缺過,私塾武師也沒差過,既然鄭兄能做到,仁禮覺得,自己也能,至少,有這個可能。”
鄭凡笑了笑,
道:
“一個人的奮鬥不僅僅依靠自身的努力,也要受曆史進程的影響。”
“大勢麽?”
景仁禮頓了頓,道:
“不知鄭兄覺得,眼下是否是大勢?”
“勢,肯定是有的,但誰知道是哪家的勢?是一舉載你入青雲呢,還是幹脆一浪將你拍翻。”
“哦,鄭兄覺得是哪種勢?”
鄭凡搖了搖頭。
景仁禮又問道:“看來,鄭兄也不清楚?”
隨即,
景仁禮擦了擦自己胸口的護心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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