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樂城的校場上,人頭攢動。

    十多張桌子,每張桌子配兩個軍中文書,一個坐在桌旁,拿著筆和冊子負責登記,一個站在一側,拿著小秤,稱量著銀子。

    大軍出征,自然不可能帶上家屬,古往今來,出征帶上家屬的,基本就不算是軍隊,而算是……流寇。

    此處校場上,分發的是這次軍功賞賜。

    斬首得幾何,功勳算幾何,定功算幾何,都會得到相應的籌算。

    這裏麵的籌算方法很是複雜,雖然敵人首級是硬道理,但也有不少時候,根本就打不了可以從容割首級的仗,也有一些兵種,很難衝到前頭去爭奪首級,所以在保證不打擊軍士積極性的基礎上,另外還製定了一套獎勵方案以彌補這方麵的不足。

    其實相類似的做法,燕國各支軍隊中都有,但做得如此細致如此精細且能夠讓大部分人軍士都沒有怨言並不覺得不公平的,也就隻有盛樂軍這一家。

    當然,這裏麵有四娘的功勞,製定一個完善的“考核標準”,對四娘來說,並不算什麽太難的事兒。

    此時,校場上的這些盛樂百姓,基本都是軍戶,是來這裏領取賞銀。

    有些人,還需要領傷殘銀,根據傷殘等級嚴重程度,進行補貼。

    日後還能再做點事兒的,補貼就會少一點兒,日後若是基本喪失生活自理能力的,則會多一些,且每個月還會有一筆錢糧進來維持家裏生活。

    而戰死的撫恤銀,則並不在這裏發放。

    讓那些聞到噩耗的家屬過來一邊領銀錢一邊看其他家屬的笑臉,實在是一種傷害,所以,戰死者的撫恤銀,則由將軍府派專人挨家挨戶地去送。

    同時,還會附帶上一些饅頭、臘肉、黃酒、紙錢以及白布,

    因為在聞得噩耗後,家裏還得治喪。

    送這些東西的將軍府裏的人,同時得重新記錄這戶人家的實際情況以方便日後進行幫扶。

    瞎子此時正站在城牆上,在其身前下方,則是校場。

    他閉著眼,

    正做傾聽狀。

    手裏拿著酒嚢的阿銘走了過來,道

    “在聽什麽呢?”

    “嘩啦啦………”

    瞎子雙手放在身前,做波浪狀。

    “什麽?”

    “噓,你聽,這是銀子如同流水一般流出去的聲響。”

    “哦,是在這兒心疼啊。”

    名單,是阿銘帶回來的,其實,在守城時,就每日都在做了,戰事結束,各方麵統計也就做好了。

    守城那些日子的每個晚上,都會有專人去負責統計,其實,沒必要這麽著急,但這確實是維係軍心士氣的一種極好手段。

    要讓那些士卒們清楚地知道和感受到,他們戰死了,將軍府會為他們的孤兒老小負責,傷殘者,也有撫恤和安置。

    瞎子搖搖頭,感慨道“可不是得心疼麽,到底是這般多的銀錢。”

    養兵,是真的費錢。

    尤其是脫產兵,更是費錢得一塌糊塗。

    “反正這次打仗,財貨也不少的。”

    奉新城被洗劫一空,雪海關那兒,還劫存了一批野人沒來得及運輸出去的財貨,其實數目也不少,隻不過當初守城時隻在乎糧草,沒怎麽在意那些玩意兒罷了。

    在阿銘看來,覆蓋掉這次出征的花銷和善後,那是綽綽有餘。

    當然了,朝廷也會有撫恤和賞賜下來,但朝廷的那些,自然比不得盛樂軍自己的標準。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咱軍中確實有不少士卒成家了的,但也有不少光棍兒吧,連光棍兒的撫恤銀也得給?”

    亂世之中,自己吃飽全家不餓也是一種“主流”。

    在阿銘看來,這些光棍兒兵的撫恤銀,也就不用發了唄。

    “出征前,每個士卒都得登記一個名字,以方便自己戰死後將軍府送出撫恤,不少光棍兒填的是紅帳子裏的姑娘。”

    “喲,這還真感人。”

    “沒有家人也沒有相好的,則其撫恤銀會留存義學之中,以資助一個孩童的成長,那孩子,會收留其牌位,改他的姓。”

    三晉之地,幾番大戰下來,孤兒,那真是不少,真的很好找。

    聽到這個,阿銘不由得喝了一口酒,道

    “四娘也是有心了。”

    怪不得,在盛樂城守城時,一個受傷將死的甲士最後笑著說笑屁,老子也有後的。等老子死後,也有個小王八犢子給老子燒紙錢哩!

    瞎子伸了個懶腰,

    道

    “想養精銳,就得舍得砸錢,且砸錢還隻是第一步,同時也得形成屬於咱們自己的軍事政治文化氛圍,增強凝聚力。

    每一條,每一道,都不容易啊。”

    別的燕國軍頭養兵,其實也都挺上心的,但絕對沒有盛樂城這邊高,因為魔王們想要的是一支隨時都能幫鄭將軍“黃袍加身”的軍隊。

    要想維係住這種忠誠度,方方麵麵,都必須得考慮周到。

    糊弄日子,單純地隻是想拉出一支燕軍,那有什麽意思,簡直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對了,瞎子,咱還得想著怎麽搬家。”

    “我心裏有數。”

    “成,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阿銘不喜歡這些俗務,之前之所以被分配到作坊那裏去,是因為他去驗證一些實驗時,不用擔心被毀容或者被炸殘。

    “不管怎麽樣,雪海關,確實比咱們腳下這個盛樂城好得多得多,隻要經營好,咱們以後就算是有一個安穩的窩了。”

    不用再背著行囊到處跑到處搬家了。

    自在這個世界蘇醒以來,他們先是在北封郡,隨後是銀浪郡的翠柳堡,再之後則是盛樂城,接下來,去了雪海關後,相當於是從最西邊到最東邊,搬家搬了一遍。

    感慨完了後,

    瞎子擺擺手,

    道

    “要開始忙搬家嘍。”

    緊接著,瞎子又伸了個懶腰,繼續道

    “不過,搬家前,得把家裏給打掃打掃幹淨。”

    ……

    盛樂城的紅帳子今天,有不少姐們兒今日沒掛牌子。

    紅帳子內,有單獨的一麵牆壁,上麵掛著姑娘們的牌子,隻要姑娘牌子掛在上頭,就意味著你現在可以點她的鍾。

    當然了,牌子越高,價格也就越高,牌子越低,價錢也就越便宜,最下麵的一層,則基本上掛著的是野人女奴隸的牌子。

    野人女奴隸的名字還都很好聽,春花秋月,海棠牡丹杜鵑什麽的都有,但怎麽說呢,看名字,終究不靠譜,畢竟萬物還是基本遵循一分錢一分貨的定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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