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大燕,甚至加上荒漠和乾國,敢這般落鎮北侯麵子的,其實也就兩個人。

    一個是燕皇,這個和李梁亭自小打架搶雞腿一起長大的皇帝陛下;

    另一個,就是田無鏡。

    雖說田無鏡年紀小一些,但對這位和自己齊名的南侯,李梁亭心裏也是服氣的,至少,大家是能夠坐在一張桌麵上喝酒說話的,自然也就能開開你的玩笑。

    鎮北侯就覺得自己揮舞了半天鐵鍬,挖動著人家的牆角,

    一鍬又一鍬,

    終於挖開了,

    結果扒開土一看,

    居然是自己的這張老臉!

    “末將知罪,末將再也不敢了!”

    鄭凡雙手放在身體兩側跪在地上很是誠懇地說道。

    身為穿越者,這麽慫,確實有點丟穿越者的臉麵。

    但鄭凡深知其中的緣由,又是麵對田無鏡,鄭守備從一開始,就決定慫到底。

    “下去吧,後日正午,集你本部兵馬於南望城聽調。”

    “末將遵命!”

    “嗯。”

    “末將告退!”

    鄭凡將“福袋”留在了原地,自己起身退出了大帳。

    鎮北侯瞪了一眼靖南侯,沒好氣道:

    “你早知道他手上有那乾國王爺的人頭是不?”

    靖南侯點點頭,

    “乾國雖然沒聲張,但福王病死在綿州城的日子,正好在鄭凡攻打綿州城後不久。”

    “嘿,我說,好歹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就這麽戲弄我?”

    靖南侯搖搖頭,道:

    “小時候,倒是被你打過幾次。”

    “嘿,別,別,我年紀大了,你正值壯年,老子不和你打!”

    靖南侯沒說話。

    “你也別記恨那事兒啊,當初我隻是陪陛下去你們田家翻牆想看看他未來的太子妃長啥樣,你這小子非要出來抓賊,你不是討打是什麽。”

    說自己討打,靖南侯居然一點都沒生氣,

    他的嘴角,

    甚至露出了微笑,

    因為他想到了記憶裏,那時的家。

    ………

    剛走到外麵,寒風一吹,這才感覺到自己後背一陣冰涼,才知道先前在大帳內已經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吃一塹長一智吧,自己不能再小覷天下英雄了,一些原則性的錯誤,還是別再犯了,哪怕因此折點本錢。

    畢竟,折了點本錢,還能有希望東山再起,要是直接被抄家了,那就沒得玩兒了。

    “鄭守備,小心風寒。”

    青霜開口道。

    鄭凡像是沒聽懂一樣,拱手道:

    “多謝大人提醒。”

    身邊,李富勝則笑笑,道:

    “先前那個,真是乾國王爺的腦袋?”

    “回稟大人,確實是。”

    鄭凡都是喊大人,沒有在前麵加姓。

    其實,李富勝原本姓郭,入了家丁後,改了“李”,但這隻是官麵上姓李,平日裏,其實還是以“郭”或者“老郭”稱呼。

    自己家裏,也是能大大方方地供奉自家郭家先人牌位的。

    一個時代,一個時期,總有一個時期的風氣習俗。

    燕人和蠻族幹架幹了幾百年,幾乎可以說是燕國剛成立,甚至姬家還沒稱帝前,就在和蠻人幹了。

    打了這麽久,有些東西,自然也就開始互相影響起來。

    蠻人一步步地從燕人身上學到了“體製”和“改革”,王庭當初之所以能夠一步步收攏權力達到整合荒漠的高度,也正是因為幾代蠻王學著燕人的方式進行了政治軍事改革。

    隻不過後來發現實在是有些扛不住燕人了,就不敢再啃燕人這塊硬骨頭,轉頭跑去打西邊,結果硬生生地浪過頭,王庭精銳和黃金家族菁華近乎全部葬送,再被鎮北侯府連消帶打一百年,終於一蹶不振。

    而燕國這邊,從燕國軍製上就能看出,一支王牌軍,身邊帶著一大群大小軍頭子,跟蠻族打仗時王庭兵為主,發動四周部落自帶口糧兵馬助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而李家的改姓,和荒漠蠻族部落以自己部落名做姓氏也是如出一轍,若是自己的部落被滅了,殘兵遊勇想加入其他部落,就得改自己的姓氏,表示你的臣服,等之後,你要是還能東山再起,翅膀硬了脫離出去,自然可以重新恢複姓氏。

    這就是燕人受蠻族風氣的影響之一了。

    李富勝這個名字,也就隻有在官麵上,比如朝廷的賞賜,或者上書時,會姓“李”,其餘時候,你可以直接用原姓。

    也因此,之前鄭凡瞎編自己爺爺鄭芝龍自己老爹鄭成功,還沒能讓許胖胖起疑,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倒是有點運道。”李富勝笑了笑,“可為何今日才呈交上來?”

    “回稟大人,這人頭,在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也是今早才送回來。”

    “嗯。”李富勝這話其實是幫自家侯爺問的。

    他和青霜坐在大帳外,裏頭說的話本就不會逃出他們的耳朵,外加這種武者,品級高上去之後,“耳聰目明”這是自然而然的。

    換句話來說,哪怕先前自己和兩位侯爺在說悄悄話,門外的這兩位若是想聽,那也肯定是能聽到的。

    李富勝站起身,他明明穿著甲胄,隻是這甲胄有些肥大,外加仔細一看,還能看見甲胄內側竟然縫製著皮裘。

    臥槽,

    鄭守備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看見甲胄裏麵加保暖層的,這又不是棉甲而是精甲,裏頭再縫上這個,給人一種極度不倫不類的感覺。

    李富勝雙手就插在自己甲胄裏,起身後,微微弓著腰,像是個閑散懶漢。

    “鄭守備,這次南下,我鎮留了一半在北邊,你這一部,不出意外,應該是歸於我鎮轄製。”

    “這是末將之幸!”

    李富勝點點頭,道:

    “大半輩子都丟在北邊了,這還是某第一次到南邊來,鄭守備,帶某去尹城轉轉。”

    給自己上司去做導遊,鄭凡是願意的,不出意外,自己接下來就得歸於他的帳下打仗。

    也因此,鄭凡也不說什麽自己其實也是北邊人這種屁話了。

    鄭凡出來了,阿銘在營寨外等著,見鄭凡身邊跟著一起出來的李富勝,阿銘就沒貼上來,也是以帶過來的那三十騎翠柳堡騎士也別跟過來。

    隻是稍微地一看,阿銘就能瞧出很多門道,也清楚,拍馬屁這種事兒,還是兩個人私下裏更為合適。

    一個拍得可以更沒節操,一個可以更為享受,皆大歡喜。

    魔王,畢竟是魔王,雖然實力遠遠沒恢複,但意識上,依舊是出類拔萃。

    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有時候,看似某個人對某方麵有些欠缺,其實不過是懶得去照顧那裏罷了;

    就算是樊力,誰又真敢當他是個傻子?

    見李富勝沒騎馬,鄭凡自然也就沒騎馬,二人是步行出去的。

    軍寨就在尹城城郊,幾乎就是貼著的,所以出了營門也沒走多久,就到了尹城城下。

    李富勝抬起頭,看著這座城牆以及喧鬧的城門口,不禁道:

    “此城之規模,不下圖滿城,但煙火氣息味道,卻比圖滿城濃厚多了。”

    “大人,銀浪郡最高也最熱鬧的城,不是尹城,而是南望城。”

    “後日正好要經過的,隻可惜,估計是沒機會進去瞅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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