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裏埃內試圖使他平靜下來,對他說名譽比家庭幸福更重要。“名譽!那有什麽價值?我是那麽愛她,要是朱諾的消息是假的,我會放棄世界上的一切。”

    但英國人會截獲和公布他寫的一切,所以他在給哥哥約瑟夫的信中隻是暗示了這個人的不幸。這封信有一種獨特的魅力,這也許是由於寫信者需要極力克製自己、需要使用含蓄的措辭造成的。天才的厭世達到了頂點。這封私信是在發出一份勝利和激昂的公文之後的第二天寫的: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像埃及這樣盛產玉米、水稻、蔬菜和肉。原始落後在這裏達到了最高程度。沒有錢,甚至連軍餉也沒有。兩個月之後我就能回到法蘭西。我求你照顧我的利益。我家裏有很多麻煩,麵紗已徹底揭掉——我在這個世界上除你之外再無旁人了。你的情意對我很珍貴。隻有一件事能增加我的痛苦——假如我失去你,假如你也背叛我。我所有的感情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這該有多麽可怕。你理解我的意思嗎?為我安排一下,我一回家就要在巴黎附近或在勃艮第占用一座鄉間別墅,我可以在那裏完全與世隔絕地過冬。人類已令我厭惡。我需要休息和隱居。偉大使我厭煩得要死。感情的源泉已經枯竭。二十九歲時,我發現名譽毫無價值。我已到了窮途末路。我隻剩下一個對策:成為一個絕對的利己主義者。我要占據在巴黎的房子,誰也不給!我現在赤條精光,別的一無所有。我對你從沒有不公平過,這你必須承認,盡管我常想那樣做。你會明白的。替我吻你的妻子,還有熱羅姆。波拿巴。”

    這種憤世嫉俗和厭惡人類的情緒,要求報複和補償的欲望,終於第一次匯成一首憂思交響曲。這種憂思的音調十二年以前就在他的日記裏響起過,但後來便沉寂下來。一顆想完全奉獻出來的心中,幻想曾一次次破滅,但希望又一次次升起,而現在這顆心像是被一次次紮透。勝利、榮耀、做第二個亞曆山大—— 一切都煙消雲散。如果一個人在最不應受騙的地方受了騙,在以年輕人的滿腔熱情推心置腹的地方受了騙,對他來說還有什麽偉大可言?他的信以水稻和蔬菜開始,以隱居和萬念俱灰結束。除了哥哥之外,他在世上還有誰呢?“我已到了窮途末路。”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