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下來,我們才起身回房間。路上,他誇獎我的外婆,還念叨著外婆講的故事:“忠於職守很可貴,區分善惡不能廢,助紂為虐難追悔 — 啊,你必須記住這些話,要記住!”他遲疑了一下,接著說:“你會寫字嗎?”

    “現在不會。”

    “那趕快學吧,學會了記下你外婆的話,很有用處的??”就這樣,我們成了朋友。

    從那天起,我可以隨時去“好事情”那裏,坐在他的破箱子上看他熔鉛、燒銅,他不會再說“不許亂動”。他手裏的工具不停地變換著:木銼、銼刀、砂布、細鋸??

    依然是把各色東西混在一起,依然是嗆人的味道,我看了好多次也看不明白他到底在幹嗎。外公曾說,“好事情”在做假幣,他卻矢口否認了。

    我很期待他不工作的時候,我們就可以並肩遙望窗外,靜靜地看秋雨四處飄灑。他一般不說話,要是想讓我看什麽,他隻是推我一下、擠擠眼睛。一個小動作,我就能心領神會,眼前的東西就變得特別有意思,深深印在了心裏:一隻貓跑到水潭前停住了,它盯著水中的倒影,揮著爪子去抓;大公雞晃晃蕩蕩地飛上籬笆,差點兒掉下去,生氣地引頸大叫;瓦列伊出現了,抬頭仰望天空,秋日的陽光照得他的銅扣子閃閃發光,他不時用手摸著。

    “他正在欣賞自己的獎章呢??”“好事情”總是這樣風趣地點評著。

    他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無論是痛苦還是歡樂的時刻,我都離不開他。他雖然話不多,但從不阻止我說出心聲,這和外公完全不一樣。不知怎的,外婆現在心事重重的,很少理我。所以,對我來說“好事情”變得更重要了。每次,他都專心地聽我說,然後笑著說:“奇怪,這是你瞎編的吧??”他的三言兩語總評價得恰到好處。我偶爾故意編一些很誇張的故事,裝得很認真地講給他聽,可沒說幾句他就識破了。

    “你怎麽知道是瞎編的?”

    “我一看就知道??”

    有一天,我跟“好事情”講外婆的事:外婆帶我去幹草廣場挑水的時候,看見五六個小市民正在打一個農夫,她英勇地跑上前去用扁擔打跑了壞人,受傷的農夫濺了外婆一身血,她這才回過神來害怕地顫抖著。

    “好事情”聽完呆呆地站著,目光肅穆地盯著我說:“好極了,就該這樣!”

    說實話,我也被外婆的舉動震懾住了,一遍又一遍地跟“好事情”說著那件事,有些神經質。他先是激動得走來走去,然後擁抱了我一下說:“好了,冷靜,夠了,你已經講得很清楚了!哦,你不能總是重複!這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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