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昀的曲藝果然非同凡響,琴聲一在黃府內外響起,霎時仿佛連路過黃家上空的飛鳥都停下來聆聽,熱熱鬧鬧的黃府陡然安靜下來,所有交談聲悉數消失,隻餘琴音寥寥,繞梁不去。

    宇文誦自小生長在鍾鳴鼎食之家,受其熏陶,加上天資卓絕,對音律的賞析品位已遠遠高於同齡人,此時全身心沉浸在曲調之中,直到一曲奏畢,沈嶠在他旁邊落座,他才回過神來。

    “您回來了?”宇文誦見沈嶠神色有點不對,不由詢問,“您怎麽了,可是遇見何事?”

    沈嶠微微蹙眉:“偶遇故人,但對方像是完全忘了我。”

    宇文誦:“是朋友?”

    沈嶠笑了笑:“與其說朋友,倒更像是敵人。”

    宇文誦:“您與他交手了嗎?”

    沈嶠:“那倒沒有,他性情張狂,行事多半隨心,善惡也在一念之間,先前曾救過我,後來又令我陷於敵手。”

    宇文誦啊了一聲:“那您找他報仇了沒有?”

    沈嶠搖搖頭:“後來因緣際會,我與他又有了幾次交往,有一回我們碰上共同的敵人,他點了我的穴道將我安置在暗處,自己則以身犯險,去引開那個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敵人。”

    宇文誦迷惑:“聽上去,他也不是很壞呀!為什麽又會不理你呢?”

    他畢竟年紀尚小,說話再老氣橫秋,畢竟閱曆有限,說出來的話便帶了兩分稚氣。

    沈嶠好笑,摸了摸他的腦袋:“我也不知道,興許其中有什麽隱情。”

    說了幾句,他心頭茫然失落也去了不少。

    宇文誦主動道:“道長,我們走罷?”

    沈嶠本以為黃府家大業大,一派奢華之象,宇文誦出身王家,應當更喜愛懷念這種環境,沒想到對方卻真是一心隻奔著曲藝而來,別無它念。

    “左右壽宴也開始了,我們送了禮物,不算空手而來,這裏美酒佳肴也許比不上王府,但總歸比客棧強上數倍,你不吃完再走嗎?”

    宇文誦搖搖頭:“這裏客人多,若有多心之人,未必不會心生懷疑,我進來聽曲子已是放縱,不能再仗著您的疼愛肆意妄為了。”

    這話一說出來,又不太像一般孩童了,沈嶠知齊王府滿門的死對他而言終究打擊太大,自出京之後,宇文誦就時時敏感警醒,言行之間非常謹慎小心,與陌生人更是半句話也不肯多說,今日進來聽曲已經算是一路以來比較“過分”的一個要求了。

    沈嶠想到方才的偶遇,雖說廣陵散應該不是衝著自己來的,但他知道自己在此,若有心追查,也就不難發現宇文誦。

    廣陵散名列天下十大,他的武功排名在十大裏卻並不拔尖,僅僅因為法鏡宗宗主的身份,方才躋身一席之地,但沈嶠卻知道萬萬不能小看任何一個魔門中人,因為魔門之所以為魔門,便是因為他們永遠有不為外人知道,層出不窮的詭譎手段,更因變幻莫測,武功再高,若失去謹慎,在他們麵前也很容易著了道。

    宇文誦雖對廣陵散沒什麽用處,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發奇想做出什麽事來,再加上一個晏無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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