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張了張嘴,卻好像組織不了語言,愣神望著臉上找不到一點濕意的邵華池,經過剛才的一番宣泄已經卸掉那喪親之痛的崩潰。但傅辰似乎還能看到,那雙眼中蕩漾著些許暖意。傅辰曾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幾乎所有見過的人,他都能本能觀察記憶點,這是職業病帶來的習慣。至於美醜在他眼裏也不過是符號,沒什麽意義。這是他到宮中那麽多年第一次認真觀察一個人的長相,準確的說是:眼睛。

    最初判斷邵華池癡傻,就是那雙無神無焦距的眼,那雙眼讓傅辰甚至看不出一絲偽裝成分,但現在那些他篤定的東西卻全然消失。邵華池的眼是內雙,完全睜開後就成了單眼皮,延長的眼尾微微上揚將那冰冷的目光反倒襯得迷離而勾人,朦朧中點綴著柔情,望之生醉,心神蕩漾。可對視間,那純粹的黑眸掃來時,是利刃般的尖銳,能讓人感受到傲然自矜的氣勢,這氣勢帶著一種勢如破竹的驚心動魄,美得炫目。

    再美都不重要,事實擺在眼前,這個人沒有傻,傻的人是他,一廂情願地照顧,一廂情願認定心中的判斷,他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看到邵華池的視線,傅辰隻感到原本柔成一團溫水的心瞬間被冰封,雙手麻木地將人推開,起身整理衣擺,重重跪在地上,擲地有聲。

    “奴才不分尊卑,褻瀆殿下,請殿下降罪。”傅辰的聲音又一次回複平日的模樣,有禮而謙卑。

    想到他之前做的事,和邵華池一次次接觸,對方毫無破綻的神態、表情、肢體語言,傅辰就遍體生寒,那個第一次見麵就看到的七殿下,從來沒變過,是他誤將狼當做了哈士奇。

    邵華池的目光漸漸晦暗,臉上的柔和垮了下去,勉強撐起了笑容。

    窸窣的衣料摩擦聲,傅辰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腳,七皇子下了臥榻。

    他來到傅辰麵前,他的手一抬,布料下滑露出一小節白皙的手臂,那手卻透著一股強悍的力道,硬是把傅辰拉了起來,那表現出來的氣勢,令人拒絕不了,“我知道,你在怪我騙你。但傅辰,這環境裏,我這麽做無可厚非。”

    “奴才不敢。”傅辰被拉著站了起來,但卻再也沒有之前柔軟熨帖的愛護,隻有下級對上級的尊敬。

    “我記得你很喜歡在我麵前用‘我’,你現在也可以繼續用。”邵華池那態度與之前在掖亭湖時的唯我獨尊全然不同,因著自己理虧,邵華池不自覺聲音放得柔和了些,剛要去抓傅辰的手臂,卻被躲開,邵華池的手僵在半空中,尷尬彌漫。

    “奴才膽大包天,罪該萬死。”傅辰像是沒感覺到那凝滯的空氣,重複著口中的話。

    “傅辰,你能對毫無利用價值的傻子溫柔體貼,為何一個真正的皇子卻得不到你半點真心相待?在我已經知道你私下模樣的時候,你再來這般做派豈不可笑?”邵華池看著傅辰那凝然不動的模樣,有些動怒。

    “是,奴才的確可笑。”他自己也覺得,白活了那麽多年,居然被個十幾歲的孩子耍得團團轉,“奴才相信任何被欺騙過的人,都不會輕易再相信。”

    邵華池被噎住,知道自己的確有錯,但他並不是一味退讓的人,“接近我的人很多,我沒有理由隨便信任一個看似對我好的人。”

    傅辰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不是他次次真心對待,邵華池也不可能坦誠相告這個最大的秘密,但正因為真心,才更無法毫無芥蒂。這位皇子的心機和表演,難有人能相提並論,如果能活下去,或許真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傅辰自嘲地笑了笑,抬頭直視邵華池,“奴才想問殿下兩個問題,希望殿下如實相告。”

    邵華池眼睛一亮,他以為傅辰有所軟化,“好,你問。”

    “殿下,您是否從一開始,就沒癡傻過。”

    邵華池沉默良久,才擠出了一個字,頷首,“是。”

    “為何?”

    “為了活下去。”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最真實的答案,他也不想欺騙傅辰。

    “奴才問題問完了,奴才先行告退。”傅辰很無禮地轉身向門口走去,忽然有些理解之前那個小太監,他也不想再在重華宮多待。麵對這個年紀並不大的七皇子,傅辰卻覺得好像見到了那位犯罪心理學教授,真實與虛擬切換自然,人生如戲,隻要他們自己不露出破綻無人能勘破。這也是為什麽心理專業的人無法給同行問診的緣由,互相都有所隱藏和完美掩飾,都能洞悉他人想法,能夠挖掘最深層次的人性,這代表他們互相都可能成為盲點。

    邵華池,能做到那麽狠,隻因他天賦如此,有些人天生就擅長掩飾和做戲。

    沒人會喜歡一個心機如此深沉的人,你甚至無法分辨在你麵前的他,是真的,還是裝的。

    邵華池眼看著傅辰就要離開,惡狠狠抓住對方的手臂,還沒等傅辰反應過來,將他摔在牆上。

    砰,傅辰背脊撞了上去,唔了一聲痛哼,就被邵華池像毒蛇一樣貼近了,“想走?知道秘密的人有什麽下場,你不會想了解。給你兩個選擇,一、幫我,二、死。”

    邵華池的手摸著傅辰脖子上柔嫩的肌膚,引起一陣雞皮疙瘩。他猛然掐住傅辰的脖子,力道越收越緊,傅辰的臉慢慢漲紅,湊近傅辰的臉,那熱氣撲在傅辰臉上,半張鬼麵幾乎與傅辰零距離,讓人從腳底冒上一層冷汗。

    缺氧嚴重,傅辰呼吸困難,雙眼暴突,艱難得從喉嚨裏擠出了幾個字,“奴才無法幫你。”

    “為什麽?”邵華池,眼底迸射出刺眼的光芒,“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拒絕我了!”

    “奴才的身份低微,如何幫?”傅辰知道第一次是在掖亭湖。他說的也是實話,他人微言輕,在這後宮中就是自己的命都懸著。

    “傅辰,我要的,隻是一份真心,不需要你做什麽。”雖然語氣柔和,但邵華池的動作卻一點都不輕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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