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眾人紛紛給他們兩個人讓出了一條道。

    圓圈的最中央,是一具死屍。

    這死屍大約已經死了有一兩個月了,隻因天氣嚴寒,他大半截身子被埋了雪裏,竟還沒有腐化。這幾日雪化了,才被人瞧見。

    從他手中至死緊緊握著的長劍可以辨認得出,那男屍正是沈複深。

    李容與和燕儀分別對視了一眼。

    沈複深,原來真的死了。

    他放棄了燕儀塞到他手裏的解藥,獨自一人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虞軍大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何方,原來,他是死在南歸的路上了。

    他沒有給自己準備另一份解藥,也沒有躲起來再籌謀著東山再起,而是這樣孤零零地、獨自一個人淒慘地死去。

    他是毒發而亡的,還是在這冰天雪地裏被活活凍死的?

    雖然即便那個時候沈複深服下了解藥,李容與或李容承也肯定不會放過他,無論他當時的選擇為何,他都是隻有一條死路的。

    可是燕儀分明清楚地知道,沈複深有一百條可以求活的路,就憑那個時候,他手裏捏著燕儀和李容與兩個人的性命,他如何不會有一線生機?

    可是,他什麽都沒有選擇。

    燕儀忽然有點兒想笑。

    你瞧這個人,籌謀了一世,算計了一世,倒頭來卻是這樣的死法,一敗塗地、狼狽不堪。

    不曉得在他生命的最後關頭,他腦子裏是在想些什麽?他會不會很後悔?他的心裏還有仇恨和怨望嗎?

    李容與摟緊了燕儀的肩膀,對手下人吩咐道:“給他起一座墳,把他埋了吧,不必立碑。”

    軍中將士的執行度極高,很快就將沈複深的遺體好生安葬了,如李容與所吩咐的那樣,沒有給他立碑,任是誰來了,也沒有辦法認出這土墳裏埋的人是誰。

    那一日,燕儀在墳前站了很久很久,站得兩條腿都酸痛了,也沒有挪動一個步子。

    她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會兒想起從前在雲間城和吳山鎮的事情,一會兒又想起自己剛入宮那會兒,無論是在哪裏,沈複深都是很照拂她的。

    可是漸漸地,一切就都變了。

    李容與就這麽陪燕儀一起站著。

    處在他的角度,他很難去跟燕儀感同身受,隻是這麽一個鬥了數年的對手就這樣死去了,他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他是從皇室血腥裏成長起來的儲君,自幼就見慣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從他見到沈複深的第一眼開始,他就對他充滿了敵意,那敵意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他一碰到他,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如今,這個對手總算是死了,但是他的心裏,也並沒有半點高興。

    “算起來,他應該是我的堂兄。”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皇室的兄弟情誼本就淡薄,即便是親兄弟也會同室操戈,何況是沈複深這樣一個根本沒有半點情誼的堂兄弟?

    燕儀歪著腦袋,往李容與身上靠了一靠,說:“謝謝你,把他安葬了。”

    李容與摸著燕儀的腦袋,說:“你若是難過,就哭一場吧,我讓他們都走開,保證沒有人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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