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劉正道自小便就想離家出去闖蕩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時候的孩子玩的是什麽,都不過是些鄉下小玩意,那些將軍、豪俠的事跡也多是在話本上聽的。說書的穿著舊式的長衫,驚堂木一拍,一段段百轉千回的故事就這麽一一道來。

劉正道最喜歡的就是下了學放牛回來,偷偷讓哥哥給瞞著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穿過那曲折的羊腸道,走進了一間弄堂裏,那說書人正是唾沫橫飛呢。

忽的,門口鑽出一個小腦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夏日的蟬可真吵人啊,劉正道一抹腦門上的汗,回頭一看,嗬,天都黑了,弄堂裏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那說書人又喝了一口水,想來還有下文呢。

到底該不該回去呢?不行,再不走,爹媽該找來了。劉正道收回腳,就想往回走。

“咱們接著往下說,就說那嶽飛大將軍率著百萬鐵騎,浩浩蕩蕩地舉著‘迎回二帝,靖國雪恥’的大旗就要阻止金國南下,那是一路廝殺啊,大雪下了足足三天三夜,宋軍所過之處,百姓皆城頭相迎,但偏偏,高宗懦弱,隻一心要保住皇位,根本不想抗金,嶽飛自然是知道的,可是這忠臣,一心隻有這大宋河山啊,而這時,秦儈私通金國……”

劉正道本要離開的腳生生地停住了,側著耳朵趴在牆上,一邊貼著牆麵蹭著那點涼意,一邊撓頭擦去額上的細汗,小小少年睜著一雙眼,眼巴巴地等著聽著下文。

“啊!啊!疼!疼疼疼!我錯了,媽,我錯了!”

“天天家還沒回,就跑到這來聽說書,你功課上要是有這麽認真,我比誰都放心了!趕緊給我回家,回家看我不打死你!”凶悍的婦人提著少年的耳朵,狠狠地擰了一下,又怕擰壞了,隻一下就放開了。

劉正道被他母親抓著一隻胳膊往家走,弄堂裏說書人的聲音還在響著,那少年回頭又望了一眼,被自家母親拖著回家了。

再後來,他開始接觸了道術,那時候,他母親是極反對劉正道和劉正勤學這些東西的,對她來說,牛鬼蛇神早就消失了,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活著不就行了嗎?何況她自己也是進過這行的,這裏頭的規矩道道她都懂。

不過終究還是沒熬過這三個不給她省心的,一大加兩小,最後她也隻能搖著頭同意了。

流水一樣的時光就這樣緩緩而過了,白日悠長,夢一樣的年紀,夢一樣的少年,帶著一腔從書裏帶來的熱忱,留了一封書信就這麽出門了。

剛離家的時候,外麵的世界真是新奇啊,天上飛的,水裏遊的,都跟自己見過的不一樣,透亮漆黑的眸裏帶著好奇打量著這個世界,劉正道想,若是不曾混出個人樣,他也不打算回去了,整天守著一個祠堂,卻空有一身的本事,也是憋屈的厲害。

若問後來的劉正道,當時你孤身一人,拋下一切就出去闖可後悔,他一定告訴你,不後悔,隻是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己的老子娘,還有劉正勤。

人生有這樣的一段經曆,怎麽能用後悔來說,可若是真的守在那山村一輩子,這才是最後悔的,來了人世間走了這一遭,可不能幹了讓自己後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