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蒙圈非常怕黑,那時候,他家借了一筆錢,被人追債。債主每天晚上都來敲門,母親捂住他的嘴裝作家中無人。母子倆呆在黑暗中,大氣不敢喘,很怕債主會破門而入。在荒山野嶺生活的十年裏,他忘記了家,忘記了豆腐,卻記住了敲門的聲音,即使是啄木鳥敲擊樹幹的聲音,都能讓他產生恐懼。

    這是他對人類生活殘存的回憶。

    那天夜裏,敲門聲再次響起,這次不是債主,而是鎮上來的計生委幹部。小蒙圈的母親懷孕了,鎮計生委要把她帶走,強製流產。母親曾經問過小蒙圈,你是想要個弟弟還是個妹妹?小蒙圈還沒想好的時候,計生委幹部就來了,母親帶著小蒙圈到親戚家東躲西藏,每個村子的牆上都用白灰刷著標語,摘錄幾條,可見農村計劃生育工作之艱難。

    一人結紮,全家光榮;

    寧可血流成河,不準超生一個。

    打出來!墮出來!流出來!就是不能生下來!

    鎮計生委暗中監視,終於將小蒙圈母子倆堵在了家裏,他們有禮貌的敲門,沒有回應。

    一名計生委工作人員說:別裝犢子了,都摸清了,知道你在家裏。

    另一名計生委幹部隔著屋門說:海燕呐,你都有個小子了,咋還想生呢?

    他們失去了耐心,破門而入,熊腮攔住眾人,母親海燕帶著小蒙圈趁亂跑上了山。

    母子倆在山上提心吊膽躲藏了一夜,第二天,母親海燕發現,小蒙圈不見了。

    當時,小蒙圈掉進了一個山坑裏,坑很深,地形複雜,遮蔽著藤蘿枝葉。這樣的山坑在大興安嶺很多,每一個都深不見底,所以,第二天,村人們上山尋找孩子,一無所獲。

    小蒙圈僥幸的活了下來。

    我們不知道這個七歲的孩子用了多久爬出了山坑,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

    山坑之上就是漫無邊際的大興安嶺,他已經忘記了回家的路。

    那麽一大片原始森林,即使是一個成年人迷路後也很難走出來,更何況一個小孩子。他想要回家,卻越走越遠,一邊走一邊在森林裏大哭,沒有人能幫助他,隻有恐懼和無助伴隨著他。很快,他就流幹了眼淚。他所害怕的一切,他都必須要接受。

    春天,他捕捉蛇,一口咬掉蛇頭,吸吮血液,這個小孩子是那麽害怕蛇,但是他不得不吃蛇為生。

    夏天,他爬上樹躲避野豬和狼,從一棵樹攀到另一棵樹,像蕩秋千那樣拽著藤蘿跳過山穀,隻為了避免被野獸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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