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嘯月在西廂的後窗下轉悠,秦嚴便了然於心,招呼嘯月藏好,這才越窗而入。他進了屋,便見明間碧紗櫥裏的小添漆床上躺著個守夜的丫鬟,閃身過去在那丫鬟後頸處敲了一下,秦嚴才轉身往內室走。

    明間往暗室的門框上掛著一簾七彩滴水瑪瑙珠簾,秦嚴撩起瑪瑙簾子,水珠碰撞,無可避免地發出清脆悅耳,宛若音符的撞擊聲。

    聲音在靜夜裏異常清脆,秦嚴聽著那聲音無端便有些做賊心虛,他腳步頓了下,心跳好似也被這聲音攪亂了,不知是心虛之故還是緊張之故,神情也緊繃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邁步進了屋,如今的京城夜間已頗有寒意,內室中添了個炭盆,一股暖氣撲麵而來,帶著股暖暖的馨香,香氣在夜色中浮動,令人心緒也跟著浮動起來。

    秦嚴並不急著動作,站定了,目光打量著四周。

    但見這內室並不算大,東麵牆靠放著四扇門的雕漆纏枝花卉蟲鳥大衣櫃,旁邊是一個三足梨花木雕刻芙蓉花的架子,上頭擺放著一盆枝葉舒展的素心蘭。靠窗處是一架矮榻,上頭鋪陳著古意雙蝶雲紋軟墊,放著數個繡花精美顏色斑斕的大軟枕。

    矮榻邊兒的條案上放著白玉雕獸的香爐,嫋嫋飄出些百合花香來。兩隻美人頸花瓶裏竟然沒插什麽花兒朵兒的,而是插著兩枝細細的枝條,枝椏間掛著紅彤彤的紅葉,別有秋趣。

    條案後的牆上掛著一副仕女圖,圖中美人執扇回眸,人比花嬌。西邊的百寶閣上零落放著些小擺件,玲瓏可愛的白玉兔雕,根雕的筆洗,一對精致的陶瓷娃娃,不一而足。再那邊便是梳妝台了,上頭放著些胭脂盒,首飾盒,幾隻梅花簪子散落在梳妝台麵上。

    屋子中間擺著方桌,方桌上還蓋著紗質繡白蝶翻飛的桌布,四周垂下,其上繡著的栩栩如生的蝴蝶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像生了靈性,一晃眼便能飛散開來一般。桌下兩個鼓凳上也墊著毛絨絨的軟墊子。

    然後便是那架極惹眼的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了,層層青蓮色的紗幔垂著,床廊裏放置的羊角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將帳幔輕紗照的半透明,薄如蟬翼的輕紗飄浮著,隱約可見錦繡團兒中芙蓉橫臥的玲瓏身影。

    這便是女子的香閨,當真和他起臥的那間處處透著剛硬宣闊的寢室差之太多了,這裏每一處都透出女子的柔媚細致,精巧纖柔。讓人置身其中,便像是墜入了一場旖旎無邊的春夢,整個人都有些心神恍惚起來。

    秦嚴隻覺著這屋子每一處都極合心意的舒適溫馨,讓人身心放鬆,和這屋子一比,自己那處處冷冰冰的屋子簡直就不是人待的地兒了,若然每日歸家都有這麽一處所在接納他,都有這麽個嬌人兒等著他,那該是何種滋味……

    這個念想,令秦嚴一瞬間血氣湧動,臉色柔和的不像話,唇邊也勾起了笑意來。

    他在穗州時也曾往瓔珞的閨房中闖過一次,可那次他並沒細致地觀察四下,也沒能生出這般荒唐古怪的念頭來,更不曾像現在這般隻覺渾身熨帖,浮想聯翩。

    他不知這回自己是怎麽了,閉了閉眼,這才腳步放輕靠近拔步床,撩開了紗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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