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鈞又開始不耐煩了,說:“你怎麽還不明白呀?你不要講你本來是什麽意思,你要看看Lucy把你的E-mail理解成了什麽意思。你再看看她是什麽時間給你回的E-mail?”

    菲比看了一眼手上的紙,笑著說:“昨天夜裏零點二十五分。那時候咱們正在喝永和豆漿呢。”

    洪鈞沒好氣地說:“你少提那個。我敢斷定,她昨晚上沒幹別的,全用來給你回這封E-mail了,你看她寫了多少,對你的E-mail逐字逐句地辯解、反駁,她現在肯定正等著你或者我再找上門去和她接著打呢,她還專門copy給了Jason和Roger,要讓大家都來主持公道。這種你來我往的筆墨官司,是不是內耗?本來很容易解決的事情,讓你一下子把矛盾挑起來,現在可就難辦啦。”

    菲比不知所措地說:“誰知道Lucy現在就到了更年期啦。那你說怎麽辦呀?”

    洪鈞“哼”了一聲說:“怎麽辦?你惹的麻煩,還不是得我給你擦屁股。”

    菲比的臉“騰”地全紅了,好像連耳朵和脖子都紅了,咬牙切齒地說:“真不文明。”

    洪鈞也知道忙中出錯又說了不該說的話,但也顧不上了,又補上一句:“你記住,以後整個北京辦公室的人都要記住,同一個辦公室的,不許打內線電話,有話走過去當麵說;找上海和廣州維西爾的,盡量打電話,除非有文件要用E-mail發,否則盡量少用E-mail;最後,發E-mail的時候,如果直接發給或是copy其他部門的人,包括給他們的經理以及Jason,都必須事先讓我過目。”最後,又沒好氣地說:“沒事了。”

    菲比站起來,低聲說:“那我出去了。哎,今天晚上咱們去哪兒吃飯?”

    洪鈞揮了揮手,沒有說話,菲比噘起嘴,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一出洪鈞辦公室的門,她的表情又恢複了常態。

    洪鈞正在盤算著怎麽收拾現在的局麵,暗自念叨著準備在電話裏對露西的說辭,桌上的電話響了,洪鈞接起來,是傑森的。傑森在電話裏又讓洪鈞吃了一驚,他突然要在明天開經理層會議,洪鈞必須跑到上海去。盡管洪鈞再三說明仍無濟於事,在傑森眼裏,十個普發項目也不如他召開的會議重要,可能傑森根本就對洪鈞撲在普發項目上不以為然,那是sales該做的事嘛。洪鈞想起了傑森用來拒絕參加亞太區會議的理由,可是洪鈞沒有老婆,不能借口老婆生病而不去,洪鈞忽然羨慕有個老婆的好處了。掛上電話,洪鈞苦笑了一下,去上海也好,自己不是剛教訓過菲比有話最好當麵講嗎?現在好了,他可以當麵和更年期提前的露西打交道了。

    兩天後的早晨,洪鈞又是疲憊不堪地走進了自己的小辦公室,他把自己摔在椅子裏,連筆記本電腦都懶得打開,反正頭一天晚上剛和傑森等人分手,諒他們一夜之間也搞不出什麽新動作。洪鈞用手撐著腦袋,養養神,頭一天閃電般的上海之行眨眼就過去了,他又坐在了這間小辦公室裏,這種時空變幻,讓他覺得有些糊塗了,究竟昨天是一場夢,還是現在還在夢裏。

    往常是打出租車上下班,昨天是把飛機當出租車打著上下班。洪鈞坐的是早晨七點多的飛機,一切順利,可是等他趕到維西爾上海位於南京西路上的辦公室的時候,還是比十點鍾晚了一些。不過洪鈞很快就發現他並沒有錯過什麽有價值的內容,因為傑森還在喋喋不休地大講他當年在台灣的豐功偉績,如何把一家公司的銷售額在很短的時間裏翻了很多倍。

    洪鈞到現在還想不出來昨天的會議究竟達成了什麽成果,傑森等人都是神侃的高手,一直雲裏霧裏的,弄得洪鈞這個來自天子腳下的“侃爺”都不好意思開口了。慢慢的,洪鈞覺得不對了,他發現自己成了眾矢之的。會議的主要話題是討論明年各個地區的銷售任務,洪鈞意識到其他人都很默契地要把他放到火堆上去烤,維西爾北京這麽弱的團隊、這麽差的基礎,大家都視而不見,非要讓洪鈞承擔全公司銷售指標的一半還要多,理由隻有一個,維西爾北京現在有你洪鈞了嘛。

    洪鈞沒有辯解,他隻是靜靜地聽,他心裏清楚,亞太區的科克還沒有把明年中國區的指標分配到傑森頭上,而洪鈞關心的並不是維西爾北京在整個維西爾中國公司裏承擔的比例,而是維西爾北京要承擔的銷售指標的具體數值。上海的羅傑和廣州的比爾一再給洪鈞戴高帽,乍一聽都是讚許和吹捧,可稍微琢磨一下就會發現裏麵充斥著冷嘲熱諷。

    向洪鈞發難的領軍人物當然是露西,菲比的那封電子郵件已經被特意打印出來放在了每個人的麵前。讓洪鈞稍感意外的是勞拉,自忖和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啊,結果勞拉也專門準備出來了一份三個辦公室在過去兩個月裏的費用花銷對照表,洪鈞負責的北京的確比上海和廣州的人均費用高了不少。洪鈞雖說沒想到勞拉也跳了出來,但麵對她的攻擊心裏卻很坦然,洪鈞沒有超出他的權限審批任何一筆費用,至於每筆錢該不該花,該花多少,本來就應該他說了算。

    除了洪鈞,對所有這些都不表態的還有另一個人,就是傑森。在整個會議中洪鈞最留意的就是傑森,傑森對其他人投向洪鈞的明槍暗箭一概沒有反應,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洪鈞還發現,不僅是對他洪鈞如此,傑森對其他人之間的分歧或爭鬥也都如此,他從不當著雙方的麵做裁判。洪鈞一直琢磨著傑森的招數,直到他坐在回北京的晚班飛機上才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傑森就好像是一隻手的手掌,而洪鈞、羅傑、比爾、露西和勞拉就是那五根手指,手掌最希望看到的就是任意兩根手指之間都在爭鬥,這樣每根手指都會竭力依附於手掌以求獲得手掌的支持,而手掌則會在私下對每根手指進行一對一的安撫和籠絡,而不會在公開場合表示對某一根手指的好惡。洪鈞坐在機艙裏旁若無人的笑了起來,難怪“首長”和“手掌”聽起來是一模一樣的啊。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