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開口說:“老洪,怎麽樣?忍不住開始做報告了吧。”可她的這句玩笑,既沒有讓自己也沒有讓洪鈞笑出來。菲比接著說:“我知道普發項目的希望不大,我剛才就和你說了,我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們的高層,所以,就是因為我覺得普發的單子可能沒戲了,我才想爭取其他的單子,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我覺得另外的幾個項目裏麵,還是有機會的,你可能覺得我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可總比最後連芝麻都沒撿到強吧?”

    洪鈞完全理解菲比現在的心情,其實菲比的反應比洪鈞做的最壞估計要平靜得多,洪鈞也清楚,另外的那些項目裏,如果真花大力氣去做,也可能把一兩個項目催熟,沒準兒能簽個合同下來的,但是這種合同隻會是客戶礙於麵子,實在不忍心看著菲比等人這麽忙活,而施舍出來的小單子,的確也就會是芝麻大的東西。菲比現在追求的是簽成合同,就像在麻將桌上打了幾圈,一直沒“和”過牌,一心想和一把,哪怕是“小破和”也行,而洪鈞要的不是小破和,小破和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他是要和一副大牌。洪鈞不想把這一點對菲比挑明,他要徹底打消菲比對其他項目所抱的幻想,同時增強菲比對普發項目的信心,讓她和自己一起賭一把。

    想到這兒,洪鈞對菲比說:“我擔心的恰恰是那幾個項目連芝麻都不是。那幾家公司,要麽是根本沒立項、沒預算、沒需求,就根本沒打算買軟件,隻是下麵的幾個人想了解咱們的東西,甚至可能隻是他們不好意思明確拒絕你,所以才和你一來一往地接觸著;還有的,可能要惡劣得多,客戶已經拿定主意買別家的軟件,但不是都要求要貨比三家嗎?他們必須找幾家陪綁的,找咱們就是要用咱們做‘分母’,他們的選型報告裏麵就可以這樣寫,經過對包括維西爾等國際知名公司的產品的多方詳細調研,綜合評估,最終決定選擇某某公司的產品。你的所有心血和努力,隻是被他們用來在報告裏麵提一下維西爾的名字。像剛才郝毅的那兩個項目,他都覺得形勢挺好,希望挺大,都估計了至少有80%贏單的把握,可我憑直覺就相信,那兩個項目咱們都是在陪綁,他一路按照客戶的要求把該做的都做了,就等著客戶通知他去簽合同,可我敢說,客戶一定會和別人簽合同,恐怕到最後都不會通知他一聲,這些我會自己找郝毅談的,你就不要和他講了。你要記住,銷售就是一個引導客戶的過程,而如果你被客戶引導著,這個合同一定不是你的。”

    說到這裏,洪鈞自己一下子噎住了,因為他忽然想到了合智集團那個項目,他不正是被合智集團和俞威一起“引導”著最後走到今天這步田地的嗎?自己居然還有臉教訓菲比。

    菲比趁著洪鈞頓住的空隙,毫不客氣地說:“郝毅那兩個項目都是你當初和小譚設計好的吧?耍郝毅是不是就是你在ICE的時候教客戶做的?我的那幾個項目,是不是也都是你們ICE已經贏定了的?”

    洪鈞還沒把自己從合智項目的陰影中拉回來,又被菲比的這番話噎得夠嗆,他生氣了,盯著菲比的大眼睛,一字一頓地說:“菲比,我最後說一次,你和我現在是維西爾的同事。ICE也好,小譚也好,是你和我共同的對手。”

    菲比被洪鈞的氣勢鎮住了,其實她自己剛才話一出口就已經後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竟然這樣和新來的老板說話。她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腦子裏對自己喊著“停,別說了”,可嘴裏卻越說越快,而且不僅說了郝毅的項目,還傻乎乎地把自己也帶了出來。菲比盯著洪鈞,心裏還在奇怪,到底應不應該對這個家夥心存敬畏呢?按理說是必須的,可自己怎麽對桌子後麵的這個人一點都不怕呢?

    菲比迎著洪鈞的目光,又甩了一下頭,口氣軟了很多,可是目光裏毫無畏縮的意思,說:“本來嘛,你想啊,你說我在普發項目上根本沒有贏的可能,其他項目呢,要麽根本不是項目,要麽就是陪綁,照你這麽說,我還有什麽可做的?”

    洪鈞被菲比氣樂了,他暗自檢討自己剛才的一番話還是說得重了,菲比就算再有承受能力,也受不住被別人說得一無是處啊,而且洪鈞意識到,自己隻是把麵前的菲比當作是手下的一名銷售人員,而沒有把她當作是一個女孩兒。

    洪鈞麵帶微笑,目光柔和了很多,剛才是為了打消菲比對其他項目的幻想,下麵該給菲比打氣了,洪鈞說:“大小姐,把我的話聽清楚了再叫喚好不好?我說的是現在咱們在普發項目上沒有機會,不是以後還沒機會。如果我覺得普發一定不會買咱們的軟件了,我幹嘛還要和你全力以赴地去爭這個項目,我有病啊?”

    洪鈞稍微頓了一下,看看菲比的反應,見她沒有插話的意思,看來覺得沒有必要對洪鈞到底有沒有病做出判斷,便接著說:“說實話,ICE和科曼的確一直盯著普發,這隻是恰恰說明了普發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大項目,他們兩家比咱們現在有優勢,但都沒有勝勢,咱們還有機會,關鍵看咱們能不能在剩下的時間裏扭轉局勢,後來居上。依你看,你覺得咱們下一步應該采取什麽樣的策略?”

    菲比把圓珠筆的一端頂在下巴上,然後又移到嘴唇上,再從嘴唇上挪開的時候才說:“我就是覺得,關鍵是要見他們的老板。”

    洪鈞對菲比的回答不是很滿意,她的腦子裏的確是沒有什麽策略可言,可她始終堅持無論如何要見到客戶的老板,這種執著和目標明確,倒讓洪鈞覺得高興。洪鈞笑著說:“說對了一半,你講的是一步很關鍵的動作,但還不是策略,咱們現在的策略就是一個字:拖。如果普發現在就敲定買誰的軟件,一定不會選維西爾的,但三個月以後,普發就會決定選咱們。咱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在爭取來的時間裏用比對手更高的效率來做客戶的工作。”

    菲比興奮起來,說:“三個月?咱們三個月以後就能拿到普發的合同?你真神了!”

    洪鈞嘴上隻好說:“我相信咱們能拿到普發這個單子,而且是個大單子。”其實,洪鈞心裏也沒底,如果有把握,那還能叫賭博嗎?

    洪鈞正想和菲比商量去拜訪普發集團的安排,忽然想起了什麽,隨口問菲比:“哎,對了,李龍偉有英文名字嗎?叫他龍偉總覺得有些別扭。”

    菲比笑了,說:“像龍的尾巴吧?我們都這麽說。他的英文名字是Larry,我們都不叫他Larry,就叫他龍偉,你注意到他的大腦袋了嗎?我們叫他虎頭龍偉,哈哈。”

    洪鈞沒有跟著菲比笑,其實菲比說的後幾句話他都沒聽進去。Larry,李龍偉就是Larry Li,洪鈞想起來了,他知道自己為什麽覺得這個名字以前聽到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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