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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曆山大·勒格朗走進地鐵的時候,天還沒有亮透,頭頂一彎白白的月影。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10月底了,地麵鋪滿鬆脆的落葉。昨天——也就是10月的最後一個周日——全法調整冬令時,鍾表統統往回撥一個鍾頭,宣告著冬半年的到來。

    的確,在亞曆山大看來,法國隻有兩季:冬半年和夏半年。每年4月到10月,藍天白雲,溫暖晴朗,鳥語花香,風景特別美,心情也跟著舒暢。從10月再到第二年的4月則正好相反,淒風苦雨,滿巴黎的老建築,由金黃色變成土黃色,讓人想開心都開心不起來,而且……冬半年的犯罪率也比較高,至少在亞曆山大的印象中是這樣的。

    “也許我是特別容易受天氣變化影響的那一類人吧。”地鐵進站的時候亞曆山大這樣想。

    乘客們鑽進車廂,紛紛打開報紙來看,或是插上耳機聽音樂。

    亞曆山大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好。他既沒有看報也沒有聽音樂,而是凝視著窗外——其實窗外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除了偶爾閃過的一盞燈。

    有時候他把目光收回來,就會看到車窗上自己的影子。一天接著一天,同樣的地鐵,同樣的隧道,同樣的車窗與人影,毫無變化。

    唉,怎麽會沒有變化呢?40年就這樣過去了啊。

    40年前,車窗上印出的是一個高大健壯、意氣風發的小夥子的身影,那年他剛被警察局錄取,分配在重案組。

    現在呢,車窗上印出的這個人臉皺了、腰彎了,頭發也灰了,坐在相同的位置上,看著窗外想心事。

    或許是冬半年來臨的緣故,今天亞曆山大又有心事,顯得很有幾分憂鬱。

    他又想到了那年10月,對,也是這樣一個寒風乍起的10月,他協助偵破一起震驚全國的珠寶大劫案。位於香榭麗舍大道上的珠寶店,被一夥五個蒙麵人搶走了價值六千萬歐元的珠寶。劫匪離開後近半個小時,從繩索中拚命掙脫出一隻胳膊的店員按響了報警器……

    警方迅速出動。亞曆山大記得很清楚,劫匪分成兩撥,向不同方向逃竄,他和一位同事負責追擊向東邊跑的那兩個。當時一個劫匪開車,另一個探出身來向警車射擊,亞曆山大被迫還擊,而且擊中了。可是不得不承認,劫匪的駕駛技術很高明,他們七繞八繞,漸漸拉大了和亞曆山大他們的距離。最後,亞曆山大他們終於在鬧市找到了這輛汽車,駕車的劫匪逃走了,車裏隻剩下他那位因為受傷而逃不走的同夥。

    戰績還算不錯:五個劫匪抓回來四個,還有一半被盜的珠寶。

    可是,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亞曆山大就遭到了逃走劫匪的報複。當時他和艾莉薩住在租來的小公寓裏,再過兩個月,他們的小寶寶就要出生了。

    那真是亞曆山大永遠也忘不了的夜晚。

    劫匪闖進來,第一槍打在牆上,第二槍就打在亞曆山大的小腿上,亞曆山大一下子跪倒在地,劫匪再次舉槍對準了他……

    這個節骨眼兒上,艾莉薩拿著拖把從劫匪背後的廚房趕出來,她用盡全身力氣,把拖把棍子砸在劫匪頭上。劫匪向前一撲,手槍飛出去,第三發子彈又打在牆上。

    亞曆山大掙紮著向手槍落地的方向挪動。劫匪本能地轉過身去,哐一下把艾莉薩推倒在地。

    這時,樓下響起警報,原來是聽到第一聲槍響的鄰居們報了警。

    當亞曆山大的同事們趕到時,他們看到,亞曆山大跪在地上,舉槍對著劫匪;艾莉薩坐在他身旁,渾身是血,疼得直打哆嗦;劫匪高舉著兩隻手……

    就這樣,劫匪全部落網,珠寶悉數追回,香榭麗舍珠寶大劫案全麵告破。

    可是,亞曆山大和艾莉薩失去了他們的孩子,並且,艾莉薩再也不能當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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