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倦地感謝上帝,她的眼淚昨夜巳經都哭光了,所以現在才能站得筆直,不掉眼淚。蘇埃倫的哭聲就在她背後,惹得她窩著一肚子火,簡直就要受不了了,她不得不握緊拳頭,才沒轉過身去在那張哭腫了的臉上狠狠摑一個耳光。蘇埃倫是斷送爸爸性命的罪魁禍首,不管她是否是有意的,當著那些敵視她的鄰居的麵,她應該懂規矩,克製自己。那天早晨,沒一個人跟她說話,也沒人向她同情地看上一眼。他們默默地吻著斯佳麗,與她握手,對卡麗恩,甚至對波克,都低聲慰問,可是都毫無表情地望著蘇埃倫,好像她不在場似的。

    在他們看來,她的所作所為比親手殺害她父親更壞。她設下圈套要欺騙他背叛南方。而在這一帶嚴厲而緊密團結的居民看來,她好像是在試圖背叛大家的榮譽似的。她破壞了這個縣向全世界展示的堅固的統一戰線。她企圖從北方佬的政府那兒弄錢,這一舉動巳經讓人把她歸為提包客和叛賊一類人了,這兩種人是比從前的北軍更遭憎恨的敵人。她,一個古老而堅定地支持南部邦聯的家庭中的一員,一個莊園主的家庭成員,竟投到敵人那邊去幹出那樣的事情來,讓縣裏每戶人家都蒙上了恥辱。

    送葬的人們忍不住流露出憤怒的神色,又因為悲傷而顯得神情沮喪,尤其是其中的三個人一麥克雷老頭,從許多年前他從薩凡納來到內地,就一直是傑拉爾德的好朋友曰方丹奶奶,她喜歡他,因為他是埃倫的丈夫曰還有塔爾頓太太,她對他比對任何鄰居更親近,因為正像她經常說的那樣,全縣隻有他一個人能夠辨別出一匹閹過的公馬和一匹沒有閹過的公馬。

    舉行葬禮前傑拉爾德的屍體停放在那間幽暗的客廳裏,阿希禮和威爾看到那三張怒氣衝衝、一觸即發的臉,覺得有點兒不放心,於是他們便退到埃倫那間賬房裏去商量。

    “他們要說蘇埃倫的事情,”威爾突然說道,一邊把嘴裏的草咬成了兩截,“他們覺得他們有正當的理由發表一些看法。也許他們的理由是正當的。這本不該由我來說。不過,阿希禮,不管他們說得對還是不對,作為這一家的男人,我們不得不對這樣的做法表示不滿,可這就會惹麻煩。沒人能對麥克雷老頭施加一點兒影響,因為他的耳朵聾得就是打雷也聽不見,哪怕有人讓他閉嘴,他也壓根兒聽不見。再說,你也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攔得住方丹奶奶說出她的心裏話。至於塔爾頓太太一你看到了嗎,她一看到蘇埃倫,那雙黃褐色的眼睛就骨碌碌亂轉,她窩了一肚子火,快憋不住了。要是他們說了什麽的話,我們也隻能接受,可現在,即便不跟鄰居鬧意氣,我們在塔拉的麻煩也夠多的了。”

    阿希禮擔心地歎了口氣。他比威爾更了解他那些鄰居們的性格,他記得很清楚,戰前,有一半的爭吵和好幾件槍殺案都起因於縣裏的那個習俗院在去世了的鄰居棺材前致辭。通常那些話都是高度的讚揚,可是偶爾並非如此。有時候,表示極度尊敬的話卻受到死者那些神經過分緊張的親戚們的誤解,還沒等最後幾鏟土堆在棺材上,糾紛就發生了。

    由於沒有神父,阿希禮隻好依靠卡麗恩的祈禱書來主持葬禮。瓊斯博羅和費耶特維爾的衛理會以及浸禮會的牧師們的幫助都被得體地回絕了。卡麗恩是個比她姐姐更虔誠的天主教徒,由於斯佳麗沒想到從亞特蘭大帶一個神父來,她心裏很不自在,後來,有人提醒她,等神父來為威爾和蘇埃倫主持婚禮時,可以同時給傑拉爾德祈禱,她才稍覺安心了些。是她拒絕了附近的新教牧師,而把祈禱的事交給阿希禮去辦的,她在她的祈禱書上劃了一些章節,讓他去念。阿希禮靠在那張舊寫字台上,知道自己身上的責任是要避免一場糾紛,也知道縣裏人一觸即發的性子,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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