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太匆忙了,隻在那個氈製的小提包裏塞了一件睡衣和一把牙刷,甚至連一件換洗的內衣都沒來得及帶。她沒時間置辦喪服,那件從米德太太那兒借來的黑衣服繃得太緊,穿著不舒服。米德太太瘦了,而斯佳麗懷孩子快足月了,所以那件衣服讓人格外不舒服。甚至在為傑拉爾德悲傷的時候,她也沒忘自己那副模樣,並厭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她的身段完全變了樣,臉和腳踝也浮腫了。在這以前,她並不很關心自己的外貌,可現在,一個小時內,她就要見到阿希禮了,對此她就非常關心了。哪怕在極度傷心的時候,一想到懷著另一個男人的孩子跟他見麵,她就不敢往下想。她愛他,他也愛她,但目前就她看來,這個多餘的孩子似乎成了她不忠於愛情的證據。不過,盡管她非常不願意讓他看到她那渾圓的腰身和蹣跚的步子,但卻沒法逃避。

    她不耐煩地踩了踩腳。威爾應該來接她的。當然,要是她發現他來不了,她可以到布拉德的鋪子去,問問他的情況,或者是請人駕車把她送到塔拉莊園去。正好是星期六夜晚,說不定縣裏有一半人都在那兒。她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黑衣服與其說遮蓋、倒不如說突出了她變了樣的身段,她不願穿著它拋頭露麵,讓人看到她懷孕的樣子。她也不願聽別人傾訴對傑拉爾德的親切同情。她不需要同情。她害怕別人向她提到他的名字,因為一提到他的名字她就會哭。她可不願意哭。她知道要是一哭開了頭,就會像那次一樣,在亞特蘭大陷落的那個嚇人的夜晚,瑞特把她撇在了城外漆黑的路上,她號啕大哭,把心都哭碎了,眼淚直流下來,遏製不住,都滴在了馬鬃上。

    不,她不願意哭!她感到嗓子眼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自從得到這個消息,她就經常出現這種情況,可是哭是不會有什麽用處的。隻會使她糊塗和軟弱。為什麽,為什麽威爾,或是玫蘭妮,或是那些姑娘們不寫信告訴她傑拉爾德生病了?一有火車,她就會趕回塔拉莊園去照看他的。如果需要的話,她會從亞特蘭大帶一個醫生去。他們這些蠢貨!沒有她,他們什麽都對付不了嗎?她沒法同時待在兩地,但老天爺知道,在亞特蘭大她是在盡最大的努力為他們辦事。

    威爾還沒來,她坐在桶上,身子扭來扭去的,心裏也緊張、煩躁起來。他在哪兒呢?後來,她聽見背後傳來哢嚓哢嚓的踩在鐵軌煤渣上的腳步聲,就轉過身去,隻見亞力克·方丹正穿過鐵軌,向一輛大車走去,肩上扛著一袋燕麥。

    “上帝啊!那不是你嗎,斯佳麗?”他喊道,放下那袋燕麥,跑過來跟她握手,他那張黑黝黝的、充滿沉痛的小臉上一下子顯出了喜悅的神情。“看到你我真高興。剛才我看到威爾在那邊鐵匠鋪裏,給馬上掌。火車晚點了,他以為還有時間。我跑去叫他來好嗎?”

    “好,請去吧,亞力克。”她說,雖然悲傷,但仍麵帶微笑。又見到了縣裏的老鄉,怎麽能不高興呢。

    “啊——嗯——斯佳麗,”他神情尷尬地開口道,仍然握著她的手,“我為你爸爸的事感到難。”

    “謝謝你。”她答道,巴不得他沒說這話。他的話讓人如此清晰地記起傑拉爾德那張紅彤彤的臉和吼叫似的說話聲。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