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拖著沉重的步子在滑滑的街道上緩緩地向前走的時候,對瑞特的仇恨又開始在心頭燃燒。那真是個十足的流氓!她巴不得他們真的能絞死他,這樣她就可以永遠不必再見到他了,因為他知道她受到的恥辱,出的醜。隻要他願意,他當然可以為她搞到那筆錢。哦,絞死他還算是便宜了他呢!謝天謝地,這會兒他見不到她了。她全身濕透了,頭發披散著,牙齒凍得格格直響,她現在的模樣多難看呀,他見了準會笑話她的!

    她在爛泥裏歪歪斜斜地滑著走著,還不時地停下來喘口氣兒、拔鞋跟,匆匆地從那些黑人身旁走過,他們都很沒禮貌地咧著嘴笑她,還互相哈哈大笑著。這些黑皮猴好大的膽子,竟敢笑她!竟敢咧著嘴笑塔拉莊園的斯佳麗·奧哈拉!她真想找人用鞭子把他們一個個抽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北方佬真不是東西,竟然把這些人給解放了出來,讓他們肆無忌憚地嘲笑白人。

    當她走到華盛頓街,周圍景象之沉悶看上去跟她的心情一樣。這兒絲毫見不到桃樹街上那種繁忙和振奮。過去很多漂亮的房子,現在都毀壞了,很少有重新修複的。到處都是被煙火烤焦了的屋基,不時還可以見到黑乎乎的煙囪孤零零地聳立著,人們都稱之為“謝爾曼的哨兵”,讓人看了甚是氣餒。一條條雜草叢生的道路通向過去曾經有過房屋的地方,過去的草坪現在枯草叢生,一排排下車台上還留著她熟悉的一些名字,拴馬的粧子上卻不再係有韁繩。沿路都是泥漿和光禿禿的樹木,寒風瘭冽,淒雨綿綿,四周寂靜無聲,一片淒涼。她的兩隻腳都濕透了,回家的路是多麽漫長啊!她聽見背後有馬蹄踩在泥水裏的叭嗒聲,便往狹窄的人行道上避讓,以免佩蒂帕特姑媽的鬥篷·上更多的泥漿。一匹馬拉著輛輕便馬車慢慢駛來,她回過頭看了看,心想要是趕車的是個白人,她就一定要請求搭車。馬車駛近時,盡管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還是看到了防水油布下那個趕車人的臉,那塊油布從他的下巴處一直遮掩到馬車的擋泥板。那張臉有點麵熟,所以她便走近街心想看個清楚,這時那人窘迫地輕咳了一聲,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又驚又喜地叫道:野哎呀,這不會是斯佳麗小姐吧!”

    “啊,肯尼迪先生!”她一邊喊著,一邊踩著泥水穿過街心,將身子靠在了滿是汙泥的車輪上,全然不顧那件鬥篷會糟蹋成什麽樣子。“怎麽會碰到你?真是高興極了!”

    聽到她說出這麽毫不掩飾的熱忱話,他高興得臉都漲紅了,連忙朝馬車的另一側吐了一口帶煙葉汁的唾沫,敏捷地跳下了馬車。他熱情地跟她握了握手,便掀起油布扶她上了馬車。

    “斯佳麗小姐,你孤零零一個人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麽呀?你不知道近來這裏非常危險嗎?你渾身都淋濕了,來,用這條車毯把腳裹上。”

    他像一隻咯咯叫著的母雞,圍著她忙碌著,這時她聽憑著他的擺布,樂得讓人照料,讓自己好好舒服一下。有個男人,哪怕是婆婆媽媽的弗蘭克·肯尼迪咯咯地叫著、責備著圍著她轉,她也覺得心裏很愜意。特別是在剛剛受到瑞特殘酷無情的對待後,她尤其感到安慰。哦,現在她離老家那麽遙遠,能見到一個老鄉是多麽讓人高興啊!她發現他的衣服穿得很整齊,那輛輕便馬車也是新的。那匹馬看上去還小,喂養得也很結實,可是弗蘭克卻看起來比他的年紀大多了,也就是說比起他那年跟手下人在塔拉莊園度聖誕夜時老多了。他瘦骨嶙峋、麵容憔悴,一雙黃黃的噙著淚水的眼睛深陷在布滿皺紋的鬆弛皮膚裏。他那薑黃色的胡須稀疏了,上麵還沾著一絲絲的煙葉汁,亂蓬蓬的,仿佛他老是在亂撓似的。不過,他看上去生氣勃勃,心情愉快,與斯佳麗隨便從什麽人臉上看到的那種悲傷、擔憂、疲憊的神情形成了鮮明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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