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麗放下韁繩,把自己的裙子撩了起來。裏麵鑲花邊的襯裙是她所剩的最後一件漂亮衣裳了,也是她最後一件完好的衣裳。她解開背心的帶子,褪下襯裙,把細軟的麻紗褶子弄得哢嚓直響。這麻紗料子和花邊是瑞特從拿騷給她帶來的,那也是瑞特偷越封鎖線的最後一船貨物。斯佳麗花了一個星期才縫成這條襯裙。現在她毫不猶豫地抓起裙邊就撕,還放在嘴裏咬,直到料子裂開一道口子,給撕下長長的一條來。她狠命地咬,使勁地撕,最後襯裙在她的手中變成了許多條帶子。她把這些條子打結接長,盡管她的手酸麻發顫,泡也磨破了,在滲血。

    “把這個去套在牛角上。”她吩咐道。

    可是普莉西卻畏縮不前。

    “我看見牛心裏就發毛,斯佳麗小姐。我從沒跟牛打過交道。我不是種地養牛的黑玀。我是當使喚丫頭的黑玀。”

    “你是個笨得要命的黑玀,我父親在運氣最壞的一天幹的最倒楣的事就是把你給買下了,”斯佳麗慢騰騰地說著,她甚至累得沒有力氣發火了。“等我又能掄起胳膊的時候,看我不結結實實地抽你。”

    “唉,我也跟著她說了‘黑玀’,”她心想,“要是讓母親聽見,一定會很不高興的。”

    普莉西拚命地轉動眼珠,先瞧瞧主人毫無表情的臉,再瞅瞅哞哞哀叫的母牛。看起來兩者之中斯佳麗的危險較小,所以普莉西便牢牢抓住車幫,賴在原處不動。

    斯佳麗挪動僵直的身子從車座上下來,每一個動作都會引起肌肉疼痛。見了牛“發毛”的不光是普莉西,斯佳麗也向來怕牛,即便是最溫馴的母牛在她看來也像心懷叵測,但現在不是向這類芝麻綠豆的恐懼心理屈服的時候,因為真正巨大的恐怖如黑雲壓城般厚厚地積聚在她的頭頂。幸而這條母牛脾氣挺溫和。它是因疼痛而向人尋求伴侶和幫助,所以當斯佳麗把襯裙撕成的布條繩子的一端繞在牛角上的時候,它沒做什麽威脅性的動作。斯佳麗把另一端綁在車後,盡她不聽使喚的手指所能達到的限度盡量係牢。然後,她準備回到前麵的車把式座位上去,突然,一陣天昏地暗的眩暈向她襲來,旋得她左搖右晃。她趕緊抓住車幫,以免摔倒。

    玫蘭妮睜開眼睛,見斯佳麗站在她身邊,便低聲問道院“親愛的,我們是不是到家了?”

    家!聽到這個字,斯佳麗禁不住熱淚盈眶。家。玫蘭妮哪裏知道,巳經沒有家了,她們是在一個狂亂的世界裏,置身於無人的荒野中,舉目無親,孤立無援。

    “還沒有,”斯佳麗的喉嚨像是給什麽東西堵住了,隻得盡可能溫和地說,“不過快到了。我剛弄到一條母牛,一會兒就能給你和小寶寶擠牛奶喝了。”

    “可憐的小寶寶。”玫蘭妮輕輕說了一句,一隻手緩慢而又虛弱地伸向她的孩子,可是沒夠著。

    重新爬上車夫的座位需要斯佳麗使出全身的力氣,但總算成功了,於是她拿起韁繩。那馬垂頭喪氣地站著不動,拒絕起步。斯佳麗狠心地抽了它一鞭子。她希望上帝能寬恕她如此虐待一匹勞頓的牲口。萬一上帝不肯寬恕,也隻好抱歉了。說到底,前麵就是塔拉莊園了,隻要能挨過剩下的這四分之一英裏,馬要倒下就讓它倒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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