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簡直是利欲熏心、無恥之極。”斯佳麗說,不過這是有口無心的話。剛才瑞特說的那些,她多半不甚了了。除非是談私事,否則別的話題她聽起來總有點隔靴搔癢。不過她總覺得瑞特今天的話有一些倒也在理。上等人家的生活中,荒謬可笑的事太多了。她的心明明沒有死,卻非要裝出心如止水的樣子。那天義賣會上她跳舞的行為,引得大家那麽大驚小怪的。一樣的事、一樣的話,別的年輕女子都可以做、可以說,而要是她做了、說了,大家就要橫挑鼻子豎挑眼、怒不可遏。不過話說回來,哪怕是她最反感的一些傳統,讓他這樣一抨擊,聽著還是覺得挺剌耳。她在客氣禮貌、裝模作樣的人們中生活久了,如今聽到有人一語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總不免有些不安。

    “利欲熏心?胡說八道,我隻不過是略有遠見罷了。不過,所謂有遠見,其實恐怕也隻是利欲熏心的一個同義詞吧。至少,沒有我這種遠見的人就要說我這是利欲熏心了。任何一個對南部邦聯忠心耿耿的英雄誌士,隻要在1861年那年手裏有一千塊現金,都可以幹出我這番事業的,可惜像我這種利欲熏心的人太少了,現成的機會都抓不住!比方說吧,在蘇姆特堡被攻下來以後,海上封鎖線建立之前,我以極其便宜的價格買下了幾千包棉花,運到了英國。這些棉花至今仍堆在利物浦的貨棧裏。我一直沒把它們賣出去。我要把這批棉花留到英國紗廠停工待料的時候,到那時候賣什麽價錢就都得聽我的了。哪怕賣一塊錢一磅,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塊錢一磅?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我想肯定賣得到。現在棉花巳經賣到七角二一磅了。等打完這場戰爭,我就是個大富翁了。斯佳麗,因為我有遠見一對不起,應該說是利欲熏心吧。我以前曾對你說過,有兩種情況可以發大財,一種是建國之時,一種是國家滅亡之時。國家興起的時候發財慢,崩潰的時候發財快。好好記住我的話吧。將來不定哪一天,或許會對你有用。”

    “萬分感謝你的指點,”斯佳麗用極其挖苦的腔調說,“可是我用不著你的指點。你以為我爸爸是窮光蛋?我想向爸爸要多少他就能給我多少,何況我還有查爾斯的產業。”

    “依我看,你這想法跟當初法國貴族在還沒有被押上囚車送往斷頭台之前想的一樣!”

    瑞特常對斯佳麗講既然她參加一切社交活動,那麽再穿黑色的孝服就未免有點自相矛盾了。瑞特喜歡色澤鮮豔的衣服,看到斯佳麗一身喪服,黑紗從帽子直披到腳跟,心裏既覺得好笑,又深感不快。但斯佳麗卻說什麽也不肯脫下那一身黯然無光的黑衣黑紗。因為她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再等上幾年而馬上換上花花綠綠的衣服,那麽巳經在竊竊私語的議論就要變成滿城風雨了。再說,以後見了母親又怎麽向她交代呢?

    瑞特還很不客氣地對她說她披著黑紗像隻烏鴉,穿一身喪服看上去足足要大十歲。一聽他這句如此不恭敬的話,她就趕快跑到鏡子跟前,看看自己的模樣是否真的不像是十八歲,而像二十八歲。

    “我想你總不至於那麽沒有誌向,甘願把自己打扮得跟梅裏韋瑟太太一樣吧,”瑞特挖苦她說,“也不至於那麽庸俗,老戴著那個黑紗來炫耀你的悲傷吧。我知道你心裏根本就沒有一點悲傷。我敢跟你打賭。我可以在兩個月之內讓你摘下頭上那頂帽子和麵紗,換上一頂巴黎的時髦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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