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城裏的鮮花並沒有全部搬來獻給南部邦聯的領袖。那些最小最香的花朵都裝飾在姑娘們身上。她們有的把香水月季簪在粉紅色的耳後,有的把梔子花和玫瑰花苞編成小花環套在波浪形的披肩長發上,有的把鮮花正正規規地插在緞子肩帶上,這些花不用過夜就會成為珍貴的紀念品放進灰軍裝的胸袋中。

    人群中有那麽多穿軍裝的一他們中很多人斯佳麗都認識,有些是在醫院病床上見到的,有些是在街上,有些則是在訓練場上。這些軍裝真是光彩奪目:閃亮的鈕扣,袖口領口鑲著耀眼的金穗帶。因為軍中部門不同,軍褲上綴著的有的是紅條子,有的是黃條子,有的是藍條子,把灰色的軍裝襯托得帥極了。猩紅的和金色的綬帶晃來晃去,軍刀在鋥亮的長靴上閃閃發光,互相碰撞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靴剌也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這些軍人跟朋友打著招呼,揮著手,彎腰親著老太太的手。這時斯佳麗心頭不禁油然生起一股得意,暗自想,好一表人才啊。即使長著兩撇黃胡子,或滿臉黑胡子、棕胡子,看上去也個個都那麽年輕。盡管胳臂上吊著吊腕帶,太陽曬黑的臉上纏著白得剌眼的繃帶,卻仍那麽英俊,那麽勇猛。有些人拄著拐杖,姑娘小心地放慢步子,與這些護花使者一瘸一拐的步子配合時是那麽自豪。在這些穿軍裝的人中有一人穿得花裏胡哨,竟使得姑娘們那些鮮豔的服裝都黯然失色了,他像隻熱帶鳥般矗立在人群中。他是路易斯安那州的一名義勇兵,他穿著一條寬鬆的藍白條紋褲,縛著奶白色的綁腿,緊身小紅短上衣,一隻胳臂吊著黑綢吊腕帶,黑黑的皮膚,咧著嘴直笑,像隻小猴子。這個人就是梅貝爾·梅裏韋瑟特別相中的情郎勒內·皮卡爾。整個醫院一定都傾巢而出了,至少凡是能走的都來了,還有在休假的和休病假的也都來了,當地到梅肯之間所有鐵路、郵政、醫院和軍需部門的人也紛紛出動。太太小姐們該多麽高興啊!醫院方麵今晚一定可以大賺一筆了。

    下麵街上傳來陣陣鼓聲和腳步聲,還有馬車夫的喝彩聲。一聲號響,一個低嗓音吆喝著隊伍解散的命令。刹那間,身著鮮豔軍裝的自衛隊和民團一擁而上,把狹窄的樓梯踩得格格直響微微顫動,他們擁進屋就忙著點頭、敬禮、握手。自衛隊的小夥子對能在戰爭中顯露身手挺得意。他們暗自許願,如果仗能打到明年這個時候,一定到弗吉尼亞去。銀須飄拂的老人穿上沾了前線子弟兵光的軍裝,也挺得意,恨不得自己能再年輕些。民團裏有很多中年人,還有幾個年紀大點的,但也有不少適齡的人,他們臉上倒不如年老的或年輕的人那麽喜氣洋洋。人們巳經嘰嘰喳喳議論開了,探聽他們為什麽沒跟隨李將軍。

    他們怎麽能一齊進會場呢!幾分鍾前,這裏看上去還是個很大的地方,現在竟被擠得滿滿的了。到處洋溢著夏夜的各種香味院香粉味、花露水味、發油味,還有點燃的月桂油蠟燭味和鮮花的芬芳味。這麽多雙腳踩在操練房的地板上,微微揚起一陣塵土。一片喧喧嚷嚷的聲音,鬧得幾乎什麽都聽不見了,老利維仿佛感覺到這場合中的歡欣鼓舞氣氛,便停止演奏《《洛蕾娜》,突然用琴弓篤篤敲著,然後死勁一拉,樂隊一下子就奏起了葉美麗的藍旗》。

    上百條嗓子應聲而起,引吭高歌,就像在歡呼一樣。自衛隊的號手登上樂台,正好在大合唱開始時合上音樂,一片合唱聲中高亢的號角聲響徹全場,令人不寒而栗,臂膀都起了雞皮疙瘩,一股淒涼的深切情緒頓時讓人銘心刻骨。

    萬歲!萬歲!南方的權利萬歲!

    美麗的一星藍旗萬歲浴大家接著又唱起了第二段,斯佳麗正跟著其他人一起唱著,忽然聽見背後響起了玫蘭妮那動聽的女高音,清澈嘹亮,字正腔圓,驚心動魄,猶如銀號。她回過頭,隻見玫蘭妮站立著,十指交叉,貼在胸前,眼睛閉著,淚珠從眼角淌下。曲終時,她古怪地衝斯佳麗一笑,一麵用手絹輕輕擦著眼淚,一麵做了個告罪的怪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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