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白日夢還是夜裏的夢,夢裏的她,一定是穿著最喜歡的衣裙,化了最美的妝容,絕非此時此刻,她剛剛睡醒,頭發亂糟糟的,眼睛微微酸澀多半睡腫了,畢竟睡前哭過,也許臉上還有枕頭的壓痕……

    蕭氏猛地轉了過去,背對男人,緊張地聲音都結巴了,“你,你能看見了?”

    直到這一刻,蕭氏才明白,她以前能輕輕鬆鬆地與丈夫相處,完全是因為陸嶸雙目失明,她不曾瞧不起過他,但她心裏還是有一絲絲優越感的,她會做些如果陸嶸能看見她絕不會做的事,譬如偷看他,譬如瞪他,譬如理直氣壯地冷落他……現在呢,她竟然看都不敢看他。

    人躲了,陸嶸總算回了神,他慢慢坐正,沒有管隱隱發麻的手臂,目光從妻子白色中衣上的蓮葉繡案一路來到他身上的青袍,都看得清楚,那種感覺,就像重新活了過來。陸嶸伸手,握拳,黑眸明亮逼人,他終於能看見了,看見身邊熟悉的器物,看見自己……

    陸嶸又望向別處,視線卻模糊了起來,屏風上的四季花卉隻能看出大體輪廓,再遠的地方,一方桌子層層疊疊,好像幻化出了好幾個。看得吃力,陸嶸及時閉上眼睛緩解不適,心底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當中,替他治眼睛的老郎中說過,想要徹底康複,至少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好在能看見了。

    “纖纖,你真美。”平靜下來,陸嶸坐到床上,慢慢地抱住妻子,手捧著她細膩如瓷的臉,想要轉她過來,再仔細瞧瞧。

    蕭氏脖子都紅了,不知怎麽回事,簡直比剛嫁給陸嶸那天還緊張,明明已經做了八年夫妻,女兒都會替父母分憂了。她低著頭,不肯給陸嶸看,陸嶸低下來就她,蕭氏幹脆撲到了他懷裏,“你,你能看清多少了?”

    “床帳裏都能看清,遠點就模糊了。”陸嶸一手抱著妻子,一手輕輕順她如絲的烏發,“纖纖,我最近不是每天都出門嗎?其實我是去看鄒先生了,有阿暖幫忙,鄒先生查出了我的病根,一直再給我針灸,不出意外,下個月這時候,我會痊愈。”

    蕭氏這會兒才沒閑情管他什麽時候痊愈,她隻想知道,丈夫看見她了,他是怎麽想她的!

    “我,我,我都二十二了,不如剛嫁給你的時候好看了。”他沒能看見她最美的樣子,蕭氏情緒低落下來。人就是這麽難以滿足,他瞎的時候盼他好,他真能看見了,又希望時間能倒回去,回到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回到他掀蓋頭之前。

    這不是蕭氏第一次遺憾她的年歲,陸嶸知道妻子在胡思亂想什麽,他笑了笑,低頭摩挲她腦頂,閉上眼睛回憶剛剛的那一霎驚豔,“纖纖,你嫁過來之前,娘跟我說你是京城最美的閨秀,叫我好好待你。我其實不太信,覺得她隻是在安慰我,後來咱們成親了,我雖然看不見,但聽到你的聲音,晚上,抱著你,我就知道,就算你不是最美的,肯定也是美人。我試著想象你的樣子,可我想不出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你的美,隻能說,剛剛我睜開眼睛,一看見你,我腦袋裏就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纖纖,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我第一次慶幸你是庶出,慶幸老王妃不喜歡你,否則京城那麽多青年才俊,怎麽都輪不到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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