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輿把球鞋從盒子裏取出來,他隻開了一盞床頭燈,室內光線很暗,他拿到跟前湊近了看:”你送我的鞋子我沒穿過,怎麽有點發黃了?“他像是對岑喜禾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個傻瓜,買的時候就買小了一碼。“

“我..我..”岑喜禾是真老實,陳輿這麽一句話,她竟然有點為這十幾年前的小錯誤開始惱自己。

陳輿對著個電話笑出了聲,有那麽點苦笑的意思:“你是真的傻,老人都知道的道理,情侶之間不能送鞋。”他頓了頓,歎了一口氣,說了三個字:“不吉利。”

岑喜禾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事已至此,對也好錯也罷,最後終究是結束了,不是她不愛陳輿,是她愛不動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跟陳輿,不會有天長地久,也沒有兩廂廝守,陳輿招招手,她得過去,陳輿踢她一腳,她得走,這一次,陳輿把她踢狠了,踢傷了,再招手叫她回去的時候,順從了十幾年的岑喜禾,第一次不情願了。

“喜禾,我是不是對你不好?”

“也.也沒有..”岑喜禾沒料到他會這麽問,對她好不好從來不是岑喜禾評判陳輿的標準,很長一段時間裏,陳輿隻要在那裏,就是好,對她來說足夠的好。

“你沒說實話.喜禾,我對你不好.所以我遭報應了.“陳輿疲憊得靠在床頭,淚劃過他的臉頰,他的哽咽著給自己判死刑:“你不愛我了..“

岑喜禾沒有說話,一手緊緊地攥著電話,一手捂著話筒,她不想讓自己的哭聲傳過去,她覺得,兩個人一起哭,太淒慘。

林慕卿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下周就去美國跟他父母正式見麵,岑喜禾很緊張,一是因為要見公婆,二是..她要請婚假。

十五天以上的假期,原則上是必須老板簽批的。

陳輿最近每天都在北京辦公室,兩人很偶爾能打上一個照麵,岑喜禾低著頭不說話,陳輿也沉默。隻有amy幾個私下討論,大boss最近脾氣特別差,辦公室裏的人找他簽個字都戰戰兢兢的,給他發個郵件都要反反複複檢查上好幾遍。

岑喜禾站在陳輿辦公室門口,躊躇了半天,還是敲了敲門,她也有東西需要陳輿簽字。

“進來。”陳輿的聲音聽起來威嚴,冷靜,但是抬頭看見她進來的時候,還是楞了一下,他正在審一份合同,一手按著額頭,低著頭問:“你有什麽事?”

岑喜禾走近辦公桌,把假條遞到他麵前,”boss,我的假條..“

陳輿頓了一下,抬起頭,拿過她的假條,他想假裝瀟灑跟任何一個不拘小節的老板一樣,拿起筆閉著眼睛簽了就好,但是“婚假”兩個字還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他一手攥著假條,抬起頭看著岑喜禾,目光裏不帶狠不帶怨,甚至帶著一點可憐相。

岑喜禾偏了偏頭,目光落向別處,她怕陳輿這樣受傷的眼神。

陳輿看著她,得不到半點回應,他苦笑了一下,岑喜禾真狠哪,把這樣一份東西拿到他麵前,白紙黑字得告訴他,你輸了,你投降吧,以後想起來也別反悔,喏,婚假都是你自己簽的。

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不會,他的喜禾不會這麽想,她曾經那麽愛自己,愛得什麽都能給,愛得什麽都能受,冰天雪地裏能等他一天,艱難歲月裏能等他十年,罵她吼她欺負她都不會離開自己。這一次到底怎麽了?

陳輿緊緊地咬了一下牙關,拿起一支黑色的鋼筆,鋼筆是他博士導師送的禮物,陳輿曾經用它簽下過無數輝煌,今天卻是他用來簽降書的。寥寥幾筆,他簽下自己的名字,承認自己的一敗塗地。

把降書遞給岑喜禾,陳輿隻是輕輕說了三個字:“拿去吧。”

他的一顆心都叫人生生活寡了去,他還在乎這麽點東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