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自己床下拖出木箱,打開箱蓋兒後,快速組裝好狙擊步槍。換上新買的運動衫,背上長長的槍袋兒,然後沿旅店三樓的窗戶小心翼翼爬下去。

    雙腳緩緩落地後,旅店靠馬路的所有窗戶,都拉上了厚重的窗簾。映射在上麵的影子,左右搖擺晃動,嫖客與妓女正躲在夜的牢籠,彼此榨取著欲望。

    馬路兩邊的街燈,昏暗了許多,仿佛也開始了沉沉睡意。偶爾疾馳擦過的汽車,逃命似的不知趕去哪裏。

    我將運動衫帽罩在頭頂,聳肩顛一顛後背,使步槍背帶與帆布小包挎的更舒服些。左右巡視一番,見四下無人,便將頭一低,貓腰進黑夜中,順著那些關門閉戶的街店牆根兒,我不斷提升奔跑速度。

    海上吹來鹹腥潮濕的風,路邊那些紙屑及塑料袋,順著風向時而翻滾時而飄忽,有些頂撞在垃圾箱或路燈杆下,隻逗留幾秒,又胡亂去到別處。

    快要下雨了,我把上衣拉鏈往上提了提,繼續朝懸鴉的位置奔去。貝魯酒店是這座海濱城市較高的一所建築物,在它對麵有一座臨海丘陵,懸鴉正在山頭最高的位置等我。

    我盡量選擇幽暗的路線奔跑,避開每一個裝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以免那些呆板的電子眼拍到一個深夜背搶亂跑的嫌疑人。

    細細的雨點開始墜落,海風揚起的灰塵,迷幻在燈光中,不為肉眼所見,但鼻腔漸漸嗅出水土混凝的味道兒。

    跨過一條靠山的公路,沿著山坡攀跑,等我趕到最高位置,輕柔細密的雨點已把這片城市滋潤。

    “看啊!此刻的城市多美,沒有喧囂,隻剩下時間和欲望。”懸鴉從一旁的石頭後麵閃出,他依舊蒙著麵紗,腦袋裹在衫帽裏。

    “嘩嘩,嘩嘩……”背後的山腳下,亂石裏響著海浪,吹上山頭的風,也多了幾絲涼意。佇立在城市樓群中的貝魯大酒店,已經與我踩著的山頭同高。

    不同之處在於,它的頂層有一張巨大的彩燈廣告牌,而幽暗的丘陵山頭,卻站著兩名狙擊殺手。現在,我們就要朝它射擊。

    “俯視45度,左側數第十一個窗口,風向15,濕度20,距離目標八百一十五米……”

    懸鴉趴在我身邊,雙手托著望遠鏡,一把同樣的巴特雷狙擊步槍,豎在他兩條手臂之間。

    本來我倆要同時射擊,將戀囚童與那個海盜一起做掉,防止打死一個嚇跑一個。可雨夜的視線不是太好,他不得不臨時充當我的狙擊副手。

    “看到那個窗口了?”懸鴉放下望遠鏡,問。

    “是的。”我眼睛緊緊貼在狙擊鏡孔上,一邊讓眼球適應裏麵的亮度和距離,一邊回答。

    “戀囚童與一個紅皮膚的墨西哥人入住裏麵。”懸鴉繼續說著,並把右手塞進胸部的上衣內兜。

    “一張藍色落地窗簾,嚴密封擋著整扇窗玻,運氣沒告訴我,第幾槍可以打中目標的腦袋。”我陳述著狙擊準鏡中的看到的一切,以待懸鴉用沉默表示與我鎖定的目標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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