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這片大地最受水澤眷顧,這才午時剛過便下了三場雨,橫亙在湟水邊境的雷鳴城挺著它黑黝壯實的身軀,在陽光輕塵裏傲然佇立,淡淡清輝披在它身上,仿佛勇士受勳時的榮光。

    外族來的人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揚起腦袋,眯著眼看那幾乎與空比肩的城牆,然後想起長久口耳相傳的諺語——雷鳴不破,軍神不出。

    嚇,竟是隻要雷鳴城不破,沒有一個人稱得上軍神。在以往數萬年的磨礪下,它已然是湟水麵對蠻荒百族一道穩如磐石的屏障,以及威懾。

    湛長風一想到自己莫名到了這個地方,心中便湧起一絲不可捉摸的冷意,然後就著旁邊美容來的烈酒一飲而盡。

    如果雷鳴城是一塊曝露在自然萬千變化中而麵不改色的黑岩石,那無憂閣就是某一時刻不心在黑岩石上開出的一朵花,其嬌媚醉人,能令人如孤獨旅客行走沙漠時看見綠洲一般感激涕零。

    哦,忘了,無憂閣是一家歌舞坊。

    今來無憂閣的人很鬱悶,怎麽回事,等半也沒人來跳舞,想找個人陪,居然沒空。你們還要不要做生意!

    管事公孫娘子攏了攏發髻,笑意燦若春花,想鬧事的人立馬噤了聲,直勾勾地盯著這個儀態萬千的女人,噫,連呼吸都忘了。

    “等著。”公孫娘子拋下兩字,款款轉身。那些丫頭當真任性,不就是來了個神棍,有什麽好圍觀的?

    無憂閣建在雷鳴最大的翠遊湖上,湖外遠山黛色,青蔥翠綠,湖上亭台樓閣,廊腰縵回,最是風微揚時,輕紗幔帳如蝶般蹁躚的空靈。

    一處水榭裏美人如雲,或倚或坐,或踮腳翹首,或掩唇嬌羞,入了這山水為媒的畫,實是美不勝收。

    公孫娘子沿著朱紅長廊過來時,便見那萬千花叢中一名神玉似的少年公子執了她家魁首的柔荑,無暇的臉龐俊美異常,一身寬大的白袍,坦蕩灑脫,料想應是率性之輩,隻是那執手時翩然有禮的姿態,話時專注的神色,稍顯柔情體貼。

    這人不知了什麽,公孫娘子都能感覺到她家姑娘們蕩漾的心湖了,喂,那個,別咬手帕了。

    丟人不,什麽男人沒見過,你們的矜持都喂巨神海裏的鄂鯊了嗎?

    她可不信這些姑娘拋了生意專門來算命,圍觀調戲美貌少年才是真啊。

    走得近了,公孫娘子聽見那人像是今晚要留下來。

    嗬,什麽神玉似的,什麽坦蕩率性,不就一裝深沉的浪子嘛,還用算命的手段吃人豆腐,公孫娘子腳步生蓮,見了她的姑娘們紛紛讓開一條道來,“客人啊,無憂閣可沒有留人夜宿的習慣。”

    美人們或多或少的遺憾嬌嗔讓公孫娘子暗裏憤然,得,一群白眼狼。

    “誰的,睡我這不就行了。”一個橫臥在美人榻上的妖魅女人笑吟吟道,順便朝著湛長風拋了個媚眼。

    她是無憂閣少有的紅倌,專喜歡睡那些年輕貌好的男子。

    公孫娘子心疼她嘩嘩流失的銀子,促道:“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別堵在這兒。”

    湛長風可惜,簇之人戒備心極強,一看她不是本地人,連個眼神都不會遞給她,無奈易裝進了這家歌舞坊,原還想留個一晚,好好套套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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