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一眾學子喝酒喝得狠了,走路搖晃,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唱起了歌謠,於是唱了一路。

    湛長風沒怎麽喝,和餘笙墜在隊伍後麵閑談,範思遠聽了幾耳朵,什麽人文地理什麽道派思想,兩三句話就跳一個話題,根本沒處聽。

    “嗝,我等下倒了你們要把我送回家啊。”範思遠打了個酒嗝,迷糊地交代了兩句後,跟別人搶酒壺尬歌去了。

    餘笙搖頭失笑,繼續和湛長風道,“我不是出世的那種無欲無求的清修者,總想著能對這個世道幹點什麽,不過我看不懂你在求什麽。”

    “怎麽說?”

    “難以形容,從你的處世上來看,你好像旁觀者,但與你交談一二,又發現你可能是入世的人。”

    “出世入世本來就沒什麽區別。”湛長風回想了一下,道,“我曾問一師傅他去了哪裏,他說方寸之外。”

    “方寸之外是哪裏?”湛長風看向餘笙。

    餘笙心有觸動,歎道,“亦是人間。”

    “他也是這樣回答我的。”湛長風翹起嘴角,“說來可笑,最初我以為藏雲澗到處是山頭,這裏的修士也與神州道觀的道士.寺廟的和尚一樣,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管什麽白駒過隙。來了才發現,這裏是高等一點的人間,隻不過將追求功名利祿變成了追求財侶法地。”

    餘笙,“有需求就有鬥爭,有鬥爭就一直在這個世道裏,有時就算心無所求,也會被拖進鬥爭的旋渦,這便是修道者。”

    “修道修道,沒修成道前,都在這五行之中,對我來說,修道的唯一目的,便是能讓我更自在些。”

    “自在些?”

    “大概是讓我有能力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餘笙調侃,“別人爭搶一切說是為了‘道’,怎麽到你這兒,得到‘道’是為了方便你得到一切?”

    “也許我的‘一切’就是我的‘道’呢。”

    餘笙思索一會兒,“你這個想法很有意思。”

    “不知道你們的修道理念是什麽樣的,但在我看來,‘道’不是在未來,也不是打坐練功就能修來的。”

    田間小道蜿蜒至遠方,春初種下的秧苗已經長出稻穗,晚風一吹,稻浪起伏,間或伴著蛙鳴和歌聲。

    這時湛長風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聽在她耳裏,低沉而雋永,“我更傾向於,我一直在‘道’中,我的所行所為所思所想所念是為了擦去塵埃,讓我看清我究竟處在什麽樣的‘道’裏。”

    “你認為每個人的‘道’是既定的?”

    “不是。”湛長風隨手折下一支稻穗捏在手裏,“你猜這稻穗三息後是什麽樣子的?”

    餘笙看著她的手,搖搖頭,“我不能肯定,若我說完好,你可能會把它捏碎,我說碎,你也許又會使它完好。”

    說完,餘笙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意誌決定了它是什麽樣的‘道’,而你的言行左右了最後到底會顯示出什麽樣的‘道’。”

    “差不多。”

    這是非常深刻的話題,所以結束後是長久的沉默。

    範思遠果然喝倒了,餘笙和湛長風將她送回了家,湛長風順便跟範之裏說了停租的事。

    “不能喝酒還喝那麽多,謝謝你們啊,我送你們出去,路上當心點。”

    範之裏點了盞燈籠,“路黑,拿著這個。”

    湛長風接過,“對了村長,這兩日有人出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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