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際，青磚、籬笆砌成的院牆都凍的發白。
後院的正房中，方娘子穿著五層新的縷金百蝶穿花紅鍛襖坐在的椅中翻書，心神不寧。
昨日下午張相公回來，她看出他心裏有事，告辭出來。婉兒拉著她一起“審問”張相公的長隨，那聰明、滑頭的黑胖子，得知張相公麵臨的處境：
有禦史彈劾他誘導太子嬉遊，荒廢學業。皇上口諭今日在武英殿中問詢此事。
不知道此刻結果如何？
在李東陽、謝遷這種大佬眼中，給禦史彈劾是家常便飯。但在方娘子看來，卻不吝於地動山搖啊！她父親就是給禦史一本參下去，家道中衰。
層次、地位不同，感受便不同。
譚大娘在炭盆邊坐著，手上帶著指環正在納鞋底，安慰道：“姐，張少爺吉人相，菩薩會保佑他這樣的好人的。”
此刻，她心裏也擔憂，隻是感受和姐不同。
夫人死後，方家能賣的東西都賣光，就剩下她和姐兩人，吃飯都成問題。在安鎮時，幸虧張少爺和張姐兩人仁善，她做一份工，得米麵不，還給她木炭。
她和姐才能勉強把這冬日挨過去。而聽張少爺要搬到城裏來時，她當時心裏不知道多擔心。這關係到能不能活下去！幸而張少爺邀請姐陪伴張姐。
住在城裏都快一個月的時間，吃穿用度不缺。她還有工錢。隻是姐的定位有些尷尬。
沒聽未婚的女子住在非親屬家裏的。長久這麽住下去，街坊鄰居知道是肯定要傳閑話的。姐日後還怎麽嫁人？
她現在是擔心，張少爺若是被下獄，這平靜、安穩的生活又將打破，化為烏有。她和姐又將如這塵世漂浮無根的萍，不知道日後的路在哪裏。
方娘子哪裏知道自己的仆婦這麽多內心戲，應道：“嗯。”終究又因心裏煩躁，將手裏的書本合起來，站起來到門邊看著院落的寒風、陽光。
心裏的思緒亂如麻。
婉兒正在正房院落裏因擔憂而偷偷的哭泣。她沒好在那裏陪著。而是回到自己的住處。
是啊，譚大娘擔心的是她們主仆的前途。若張相公被下獄，目前的生活就毀掉，她們再無依靠。而她內心裏更擔心張相公日後的命運會如何。官場很殘酷的啊！
方娘子摸摸發髻上的步搖。
這是婉兒轉送給她的。是張相公賠罪的歉意，外加送她的生日禮物。其實，當日被他“圍觀”的心裏的怨氣早消失的。當日母親的葬禮，若非他出銀子幫襯，又吩咐長隨去打點鎮中的裏長、老人，這葬禮哪裏能辦的那麽穩當、順利？
這份恩德，她深深的記在心中。
…
…
方娘子想一想，往前穿過回廊，到正房大院中。見婉兒正獨自一人在熏籠邊聲哭泣著，兩眼紅腫。見她看來，勉強的一笑，走過去挨著她坐下，握著她的手給她些許的溫暖，“婉兒，還沒有皇城中的消息嗎？”
婉兒抽泣著道：“沒有。方姐姐，我…我真擔心…擔心二哥…回不來。我真..後悔早上的時候沒和他多幾句話。”她早上強自鎮定，不想給張昭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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