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一次離他這麽遠。

    迷藏國人通常不戴麵具出行,他也記得篤信察的模樣。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往自己眼中滴入了真視藥水。

    這樣等了一個時辰,燕三郎終於在進出麒麟軒的人群中看見了篤信察的身影。

    他還是穿著工作時的長袍,身後卻跟著六七人,每個都是目露精光,看起來很不好惹。

    不消,這些都是保鏢護衛了。

    迷藏國的信察在這裏妥妥是地頭蛇,不怕麻煩,但也不想惹麻煩。帶上護衛招搖過市,主要為了震懾宵,畢竟外來客人人都蒙著臉。

    臉一蒙,心就黑了。

    燕三郎抓出木鈴鐺,捏了兩下,低聲道:“來我這裏。”

    不一會兒,千歲飛快趕來。

    燕三郎這才起身,慢吞吞跟上篤信察。

    不好跟得太近,那幾個護衛看起來耳聰目明。

    篤信察很快就離開了琳琅市集,繼續帶著人往北走。

    一出無憂穀,頤頤攘攘的景象就不複見。燕三郎跟出數百丈,附近一個人影都沒有。這是一片莽荒密林,篤信察一行就走在林間的石板路上。

    空山但聞鳥鳴,草木間飄蕩著淡薄的霧汽。

    石板路鋪得很平整,但的的確確隻是青石鋪就,不摻金也不嵌銀,顯然不是為海客準備的,但石板邊緣嵌著夜明珠,這時就煥出光華,照亮前路。

    石板路兩側的林木,茂密得人都走不進去。

    無憂穀的繁華隻是短暫的假象,這才是水晶島北部的真麵目。船夫過,無憂穀往北都是禁地,平民不得踏入。

    石縫間有細的絨草,但早都被踩平了。燕三郎看了兩眼就道:“這條路,走的人很多。”

    這片區域平民禁入,那麽經常走在這條路上的人,又會是誰呢?

    燕三郎又往前走了幾步,千歲忽然道:“停步。”

    他很聽話,半步都沒有多走。

    “前麵有古怪。”千歲舉目四顧,又從懷裏掏出一隻蠟燭。燕三郎認得,昔年在船上偷看蘇玉言時,他們就用過這種蠟燭,據能隔絕人氣,使自身的呼吸和氣味不致外泄。

    “有人?”

    “不,不是人。”她有些警惕,“這林子裏有些……東西。”

    閱曆豐厚如千歲,一時竟也未想起恰當的形容詞。

    她忽然伸手,一把按住燕三郎的肩膀往下壓,聲音低而緊促:“蹲下,屏息!”

    少年不假思索蹲下,連頭都不抬。

    千歲還站著,也不知她從哪裏變出一件大氅,抖手將自己和他一起裹住。

    而後,她手持蠟燭,一動不動。

    古怪的是,山風一點兒也不,但燭火卻分毫不動,仿如靜止。

    原本受到他們滋擾而停下來的蟲鳴又開始了,悉悉啾啾唱得很歡。

    燕三郎蹲在她腿邊,幽香沁入心脾,十分宜人。千歲自帶香氣,兩人相處已久,他早就嗅慣,但一直若即若離,似有似無,從未體會得這樣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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