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西陵峽。

    江水泛著白沫,滾滾東去,激起的浪花衝而起,打淡了周瑜的衣擺。江風呼嘯,吹拂著周瑜鬢邊的一縷發絲。遠處傳來一聲猿啼,卻又立刻消失在了雷鳴般的濤聲鄭

    周瑜一動不動,負手而立,深邃的目光消失在遠處的峰巒之間。

    荀攸拱著手,站在他身後不遠,背靠石壁,看著江水滔滔,奔流而下,沉默不語。文醜穿著武士常服,手按刀環,不時看一眼遠處的周瑜,又偷偷看一眼江水。他生長在冀州,見過太行山的陡峭地形,卻是第一次見識如此洶湧澎湃的江水。他無法想象甘寧是如何駕著船,在這樣的江水中自由穿梭的。

    南人操舟,北人乘馬,果然各擅其長。

    “將軍,色不早了,該走了。”荀攸再一次提醒道。

    周瑜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江水,轉身走了回來,與荀攸一起下山。文醜看見,立刻向山坡下打手勢,示意親衛騎做好起程的準備。周瑜聽著文醜與騎士們的應喝聲,笑道:“文醜有點緊張了。”

    他的聲音不大,隻有身邊的荀攸能聽到。荀攸淡淡地道:“在地麵前,任何人都難免氣短,像將軍這般氣定神閑的屈指可數。”

    “氣還算定,神未必希此情此景,地之威,有幾個人能視若無睹?”周瑜笑笑:“公達心不動乎?”

    荀攸一笑即收。“豈止心動,簡直心癢。”

    周瑜回頭看了荀攸一眼,嘴角微挑。“怎麽,不想看著郭奉孝獨擅其美?”

    荀攸搖搖頭。“我怎麽敢和我從叔做對手。我是聰明,他是大智慧。”他頓了頓,又道:“不過,有張子綱在,他想取勝不易。洛陽之約本來就不公平,他太年輕氣盛了。大漢病入膏肓,即使呂尚再世,伊尹重生,也無濟於事。”

    “知其不可而為之,便是可敬之人。”周瑜頓了頓,又道:“以張良之智尚不能存韓,大勢若此,非人力可為。有機會的話,你還是寫封信勸勸他,現在抽身還來得及,以將軍之胸懷,隻要沒有兵戎相見,至少能為劉氏存宗廟,裂土封國,不致高祖、光武無血食。”

    荀攸點零頭。“我盡力而為吧。”

    兩人來到山下,親衛騎士們已經準備妥當,文醜親手奉過馬韁、馬鞭,周瑜接過來,縱身上馬。文醜又將荀攸送上馬背,這才縱身上馬,喝令出發,一行人沿著狹窄的山路向前急馳,文醜不時警惕地注意兩側的山崖,握緊了手中的百折鐵矛,隨時準備保護周瑜。荀攸打量著文醜,有些想不明白孫策是如何讓一個降將如此心甘情願地效力。袁紹固然不重用武人,文醜也是統領千餘饒校尉,怎麽到了孫策麾下,居然甘心做一個親衛將?

    不得不,孫策和這些武人打交道有過人之處,即使是周瑜也不能及。這可能和孫策本人也是武人有關,門戶相似的人,總是更能互相理解一些。

    山路越來越寬,越來越平坦,眼前的地漸漸開闊,周瑜一行出了山,沿著官道放馬奔馳。他們沿著荊山南麓的阪地一路向東,連續奔馳了近三十裏,色已黑,到達白馬亭,才下馬休息。

    周瑜剛剛勒住坐騎,辛毗就從裏麵走了出來,埋怨道:“將軍,你怎麽又夜行了?長江水年複一年,又不會枯竭,何必貪戀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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