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回到大帳，郭嘉正坐在燈下看書，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眼，笑道：“成了？”
“算是成了吧。”孫策哈哈一笑。“其實我進門的時候還沒想好該什麽，沒想到一開口，該來的都來了。老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傷心了。”
郭嘉來了興趣，放下書，十指交叉，抱著腿。“將軍都了些什麽，來聽聽。”
孫策把事情的經過大致了一遍，郭嘉靜靜地聽完，又想了一會，道：“這麽來，黃琬心裏恐怕早就有所領悟，隻是他浸染儒門學問多年，難以自拔，身邊又沒有人能點破迷津，不能破而後立。遇到將軍，算是他的運氣。”
孫策有點不服氣。“你的意思是，我隻是一個藥引子？”
“哈哈，藥引子，很貼切啊。”郭嘉大笑。“以黃琬的名望和仕宦經曆，他對儒門的得失最有體會，否則也不會有選官四科。四科法本出自《論語》，增加政事一項是托聖人立言，實際上是以法家之務實補儒門之務虛，極易引起非議。如果不是有意對儒門以經取士的做法進行調整，以救時弊，怎麽會提出這樣的改革？”
孫策眉頭輕挑，在郭嘉對麵坐下，一樣十指交叉，翹起二郎腿。他仔細想了想，其實自己真沒和黃琬什麽大道理，他隻是戳破了黃琬自欺欺饒假相而已。通常情況下，如果不是內心有所觸動，被撕破假麵具的人隻會氣急敗壞，不太可能自我反思。
看來還是郭嘉深諳人性，雖然沒有在場，卻宛如親曆。
“奉孝，有一件事，我無法判斷真偽。”
“什麽事？”
“黃琬配合袁紹攻我，真的是想以我之力攻袁紹嗎？”
郭嘉沉吟了片刻。“隻能有這個可能。不過是真是偽，又有什麽區別？將軍難道會因為他是想對付袁紹就束手就擒？”
“這倒不會，但對我們分析長安朝廷的想法會有影響。奉孝，你有沒有想過，朝廷為什麽一直對黃琬出兵的事不做任何評價？我覺得黃琬很可能和朝廷透露這個想法，所以朝廷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郭嘉若有所思，頻頻點頭。“有道理。這麽，黃琬其實也隻是一顆棋子，最多隻是布局者之一，真正的弈手並不是他。這麽一想，對周瑜的封賞那麽出格就可以理解了，這是一局棋裏的兩個步驟，相輔相成，隻是看起來關係不大而已，是一著伏眨”
他忽然笑了起來。“荀文若，這一定是荀文若的手筆。”
“如果是這樣，那黃琬被擒後，朝廷會不會派人填補洛陽的空缺？”
“有可能。”郭嘉吹了個口哨，有些掩飾不住的激動。“將軍，我們可能要與一位真正的名將較量了。”
孫策心領神會。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在想這個事。如果黃琬所言屬實，那朝廷就不會放任袁紹占領洛陽，想想朝廷手裏還能用的人，皇甫嵩無疑是最合適的一個。不過他並不擔心，名將也不是單槍匹馬就能取勝的，以洛陽的情況，就算皇甫嵩來也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
我又不是黃巾軍那些烏合之眾。
——
袁紹站在堰頂，心跳有點快。剛剛下零雨，堰坡有些濕滑，上來的時候幾次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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