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一直沒有見黃琬。一是軍務忙,二是他不知道該和黃琬什麽。聽了郭嘉對黃琬的介紹,他對黃琬的感情很複雜,既覺得他太偏執,又佩服他的堅持。郭嘉黃琬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固然有些誇張,但黃琬是個君子卻毫無疑問,他的私德無可挑剔。

    大戰在即,孫策不想把黃琬留在繁邱城,更不想帶著他去龍淵,他打算送他去平輿。在離開之前,他想和他見一麵,聊一聊。

    站在院子門口,孫策有些遲疑。待會兒見了麵該些什麽,他心裏還沒有計劃好。

    “吱呀”一聲輕響,窗戶被人輕輕的推開,露出黃琬半張臉。黃琬也不話,隔著窗戶,靜靜地看著孫策。他沒有戴冠,花白的頭發用一塊頭布包著,穿著一身越布單衣,跪坐在窗前,像是在看書。

    兩人四目相對,互相看了一會,黃琬麵沉如水,孫策卻突然笑了起來。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見黃琬麵前的案上果然攤著一部書。這是一間簡陋的民居,又矮又,屋梁高不足一丈,屋簷隻有七尺左右,孫策如果不低頭甚至會撞到腦門。屋裏一丈見方,隻能擺下一張床,一張席。孫策看了一下,打消了進屋的計劃。這屋子這麽,兩人坐在一起,萬一老頭要動粗,讓都沒地方讓。

    他可不想和黃琬撕打。

    “黃公看什麽呢?”孫策伏在窗口,調侃道:“聽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還以為你在想怎麽寫請罪疏。”

    “我有什麽罪好請?”黃琬不緊不慢地道。

    “你身為太尉,率兵攻擊潁川還沒罪?你不要告訴我是有詔書命你這麽做的。”

    “我奉詔坐鎮洛陽,有便宜用兵的權力,不需要詔書。”黃琬淡淡地道:“隻要我認為有必要,我就可以出兵。”

    “那你覺得有必要攻擊我?”

    “當然,亂臣賊子,人讓而誅之。”

    “我是亂臣賊子?”孫策揚揚眉。“黃公不愧是名士,這顛倒黑白的本事一流。袁紹矯詔,不是亂臣賊子,我獻糧關中反倒成了亂臣賊子?”

    黃琬不慌不忙,臉色平靜。“你是不是亂臣賊子,你心裏清楚,我心裏也清楚。至於為什麽攻擊你,而不是先攻擊袁紹,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朝廷疲憊,要兵沒兵,要糧沒糧,根本沒有力量對抗袁紹。借袁紹之力打敗你,豫州歸袁紹,荊州歸朝廷,朝廷可有半壁江山。如果運氣好,能逼你投降,再反攻袁紹,勝算總比現在與袁紹開戰大得多吧。”

    孫策很驚訝,盯著黃琬看了半,一句話也不出來。他不確認黃琬的是真是假,但他知道朝廷很可能的確有這樣的想法,隻有如此,他們拔高周瑜才合情合理。如果他真的被袁紹和黃琬打敗,不得不向朝廷低頭,隻能退守揚州,荊州被剝離出去幾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孫策咧了咧嘴。“看起來,你們的運氣不怎麽好。”

    黃琬歎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案上的書。“是啊,朝廷的運氣的確不怎麽好,不過豫州百姓的運氣似乎不錯。”他重新抬起頭。“孫將軍,對與民爭利,你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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