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孫策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進了後院,看著被月光照亮的台階,嗅著空氣中的藥氣,他的肩膀慢慢垮了下來。他示意徐盛等人退下,坐在台階上,雙手橫架,又將下巴擱在手臂上,一時出神。

    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在孫策背後站定,一股淡淡的香氣飄入鼻端。“夫君。”

    孫策轉頭一看,見是麋蘭,便往旁邊讓了讓。麋蘭在他身邊坐下,側著臉看看他。“是不是累了?洗個澡,我再為你按摩一下,早點休息吧。明還得早起呢。”

    “沒事,我就是心裏煩了,坐一坐,理一下思路,然後就好了。”

    “真的?”

    “真的。”孫策肯定地點點頭。這段時間疫情時緊時鬆,好消息和壞消息混著來,他的精神也跟著緊一陣、鬆一陣,讓他有種回到前世的感覺。前世做項目時就是這樣,沒日沒夜的幹,經常半夜被人叫起來解決問題,既有山重水複的絕望,也有柳暗花明的狂喜,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每個人都在拚命,不僅和別人拚命,更是和時間拚命。他見過幾個項目經理,都是冉中年就有白發。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個項目經理,身上擔負著千萬饒榮華富貴,更擔負著數以十萬計的百姓生死。疫情擴散,受波及的百姓遍及四州,尤以豫州為重。不僅是因為於吉在豫州,更因為他肯花錢,幾乎是不惜成本的救治每一個人,兗州、青徐的百姓聞風而至,都趕到豫州來,這也讓豫州的疫情遲遲得不到緩解。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很蠢,越是用力,麵對的困難越多。但是讓他看著病倒的百姓不治,或者將已經入境的流民驅逐出境,他又做不到。郭嘉、龐統都勸過他,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合適,很可能會耗盡豫州的財力、物力,但這個命令就是出不了口,隻能咬著牙強撐。

    在這一點上,他不如田楷和陶謙,田楷和陶謙也救治百姓,但他們非常克製,尤其是陶謙,他最有力的做法就是敞開關禁,讓大量的百姓流向豫州。徐州已經被打殘了,如果把那些百姓留在徐州,他根本控製不住疫情。至於這樣會不會拖垮孫策,他已經顧不上了。

    和孫策一樣傻的人隻有曹昂。聽曹昂也是盡一切可能的救治百姓,奔波在各個救治點,以至於和丁夫人見麵的約定一推再推。

    “我是不是有點自不量力?”孫策抱著腿,自嘲地笑了兩聲。“和人鬥還不夠,還想和鬥啊。”

    “才不是呢。”麋蘭搖搖頭。“夫君,你可以是和鬥,但你沒有和人鬥。你是為了人和鬥。”

    孫策被麋蘭的繞口令得笑了起來。“我有這麽偉大?”

    “是啊,你就是這麽偉大。”麋蘭撥了撥腮邊的頭發。“我最近遇到好些個徐州來的鄉黨,他們都對你感恩戴德。如果不是夫君派人救治,他們很可能就逃不過這場大難。老不仁將軍仁,蒼已死,鳳鳥臨世,他們都編成歌謠了。夫君,我給你唱兩句?”

    孫策笑笑,將麋蘭摟了過來。“那你輕一點,別影響她們睡覺。”

    被孫策摟在懷中,麋蘭的臉有些熱,但她還是順從的伏在孫策腿上,輕聲吟唱起來。“蒼己死,鳳鳥臨世。生聖武,憐我百姓。驅逐碩鼠,還我良田。教我子弟,撫我父母……強我身心,治我疾病……惶惶亂世,豫州樂土……”

    麋蘭的聲音很好聽,有一種高山大海的開闊,像海浪一樣輕輕撫慰著孫策的身心,歌謠裏百姓毫不掩飾的感激也讓他紛亂的思緒漸漸平複,不再那麽患得患失。他抱著麋蘭,輕輕搖晃著身體,不知不覺的靠在柱子上,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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