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儁與何顒對麵而坐,案上的殘局依舊。

    “我要去南陽,你有什麽話要帶嗎?”

    何顒眼中的神采漸漸散去。他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又道:“我行刺孫伯符,他沒有殺我,想必也不會累及我的家人。我沒什麽可的,就這樣也不錯。”

    朱儁點點頭,神色緩和了一些。“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點什麽。你繼李元禮未竟之事業,某人碩果僅存之魁首,又為黨人奔波二十餘年,對黨饒成敗得失知之甚悉,不把這些經驗教訓講出來,傳諸後世,太可惜了。”

    何顒眯起了眼睛。“講給孫伯符聽?不。”他連連搖頭。“這些事,我已經講給荀攸聽過,如果我死了,他將來會選擇是不是將這些事寫下來。黨人這副重擔我挑了二十多年,我累了,不想再問下事。”

    朱儁歎了一口氣。“荀攸很聰明,但他和伯符所處位置不同,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同。”

    何顒笑了,沒有聲音,隻是嘴角一絲淺笑,很淡然,近乎虛無。他看著案上的殘局,緩緩伸出手,拈起一枚棋子,又拈起一枚,將棋局恢複到朱儁落子前的模樣。他伸手示意朱儁再來一次。朱儁瞅了他一眼,拈起一枚棋子,不假思索的落下。何顒也跟著落下一子,卻不是張邈的招法。兩人你來我往,展開了激烈的搏殺。這一次,朱儁沒能像剛才一樣勢如破竹的速勝,十幾子落下,不僅勝負未分,局麵反倒更加複雜。

    朱儁停住了手,詫異地看著何顒。“奇怪,你這棋風不對啊。是之前藏了一手,還是有所頓悟?”

    何顒把玩著手中的棋子,沙沙作響。“都不是,隻是所處位之地不同耳。麵對孟卓,我一心想勝。麵對公偉,我隻求不敗,棋路自然不同。黨人之所以為黨,是因為有所堅持,黨饒堅持就是儒門的堅持,就是致君為堯舜,內聖外王,而不是身自當之。”

    朱儁眉頭微挑,若有所思,不由自主地微微頜首,看向何顒的眼神也有些異樣。何顒耷拉著眼皮,遮住了眼神,卻掩飾不住臉色的灰敗。何顒沉默了片刻,抬起頭,慘然一笑。

    “公偉,你看,我沒你想的那麽笨。反倒是你,還是有些放不下。”

    朱儁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甩甩袖子。“我何嚐不知道大勢所趨,非我能當,隻是盡力而為,問心無愧罷了。伯求,有一件要告訴你,也好讓你安心。辛毗為救你去了荊州,現在與荀攸在一起。”

    何顒站了起來,走到朱儁身邊,並肩站在廊下,仰首望。“一事不煩二主,我再求你一件事。”

    “吧,我盡力而為。”

    “如果有可能,請孫將軍能善待曹昂,留他一條生路。”

    朱儁眨眨眼睛,用力地點零頭。“好。還有嗎?”

    “沒有了。”

    “那我走了,希望有朝一日還能看到你策馬仗劍,行走下。”

    何顒笑了,意味深長地看了朱儁一眼。“你不會希望看到這一的。”

    朱儁一聲輕歎,欲言又止。何顒又道:“如果有那一,我一定到你墓前,以太牢之禮祭你。”

    朱儁轉過身,打量著何顒,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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