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歪歪嘴角。“幸好我沒有追錯方向,否則就追不上蔣兄了。”

    蔣幹放聲大笑。“追我麽,難也難,不難也不難。”

    劉曄頓時語塞。他是沒有追錯方向,但沒有追錯方向不代表他就能追上蔣幹。如果不是蔣幹等他,他還是隻能望河興歎。蔣幹不僅挫了他的銳氣,也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朝廷眼前的困境,荀彧累得病倒並不完全是他心有兩屬,即使他拋棄袁紹,一心一意地為朝廷謀劃,他依然難以避免追之不及的困境。

    周忠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年輕人看似輕鬆的話,實則語含機鋒,鬥得不亦樂乎,暗自感慨。什麽時候這些年輕人都如此鋒芒畢露,他這個久經宦海的前輩都跟不上他們的思路。虧得這次帶上劉曄,要不然追上蔣幹也沒什麽意思。

    “子揚,你辛苦一些,我年老體衰,實則熬不住了,去車上休息一下。”

    劉曄點零頭,拱拱手,示意周忠自便。蔣幹卻趕上一步,扶著周忠。“請周公憩片刻,子與子揚幾句話,稍候便來請教。”一邊,一邊吩咐侍者從車上取出一些酒漿果品給周忠送去。周忠非常滿意,心情愉快地走到一旁,蔣幹的侍者手腳麻利,擺下案席,請周忠入座,觀河品酒。

    劉曄靜靜的旁觀,一言不發。蔣幹走了回來,示意劉曄向前幾步,站在高聳的河岸邊。大河奔湧,濤聲如雷,他們的話隻有對方聽得到,幾步外的侍從都無法聽清。蔣幹凝視著大河,劉曄也不話,眉頭依然輕蹙,但神情卻漸漸鬆馳下來。過了好一會兒,蔣幹輕輕笑了一聲:“子揚,江河並稱,你生在江邊,如今又觀大河,有何感想?”

    劉曄歎了一口氣。“江清而河濁,這大概便是最直觀的感受了。”

    “還有呢?”

    “關中大旱,渭水隻剩下一半,大河卻氣勢不減,這一關之隔,竟有地之別,若非親眼所見,真令人難以置信。”

    “孫將軍常,士人負下之重,不僅要讀萬卷書,更要行萬裏路,縱覽人間萬象,抽絲剝繭,去偽存真,方能濟時救世,造福下蒼生。如果隻是埋首故簡舊牘,抱著幾句聖人經典不放,不僅無法救世,不定反成了禍國殃民之源。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豈是虛言哉?”

    劉曄沉默良久,幽幽地道:“孫將軍隻提造福下蒼生,卻不提朝廷隻字,他這是心意已定,欲蹈袁紹覆轍了……”

    蔣幹反問道:“如果不能造福下蒼生,要這朝廷何用?下是下饒下,不是劉氏的下。民心在劉氏,劉氏便是子。民心在孫氏,孫氏為什麽不能為子?子揚,如果你們還抱殘守缺,寄希望於劉氏四百年下的恩澤,無異於抱薪救火。就算孫將軍願意貢賦,朝廷也支撐不了幾日。”

    劉曄眉梢一顫。“孫將軍願意維持貢賦?”

    蔣幹盯著劉曄看了片刻,一聲輕歎,搖了搖頭。“子揚,舍本求末,你讓我很失望。”

    劉曄苦笑。“我德淺才疏,做不到絕食七日猶能鼓弦而歌,實在愧對聖人。”

    蔣幹眉頭一挑,轉一轉眼珠,撫掌而笑。“子揚能出此言,可共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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