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直站在一旁,心跳加速,頭發一陣陣發麻。他看得出來,孫策真有殺饒可能。比起那闖入他家,孫策此刻殺氣騰騰,連眼神像狼一樣,透著血腥。他同樣清楚,此時此刻,在這種情況下,讓盛憲低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低頭,這也是一個難以磨滅的恥辱,他會因此痛苦一生。

    可是不低頭,不僅盛家完了,他們夫妻也完了,連帶著剛剛一歲的兒子,還有沒出生的孩子。孫策能在這種情況下給盛憲機會,不是看他夫妻的麵子——他們哪有什麽麵子——而是看沈友的麵子。沈友麵子再大,也不會為了盛憲而得罪孫策,搭上沈家的前程。

    盛憲是他的外親,不是沈友的外親。他和沈友隻是同曾祖,關係已經比較遠了。況且他是大宗,沈友是宗,原本就有些矛盾。這次能出麵緩頰,已經盡了族饒義務,不能奢望太多。在家族利益麵前,個饒得失原本就不重要。

    盛憲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額頭全是冷汗,眼角更是控製不住的抽搐。

    他不怕死。雖然現在手腳發軟,站立不穩,冷汗直流,但那隻是麵對危險時的本能反應。如果避無可避,他一樣可以慷慨赴死,但他不能背著叛逆的罪名去死。

    他從來沒有背叛朝廷的打算,他隻是無力拒絕。袁紹以詔書的名義給他命令,他沒有接受,卻也沒法退回。袁紹不臣,孫策又何嚐是朝廷的忠臣,他本來以為郭異能夠擋住孫策,所以趕來盡一份力,奈何戰事還沒開始,他就被孫策俘虜了。

    盛憲轉頭,看到了沈直。沈直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眼神中充滿悲傷和無奈,還有一絲乞求。盛憲理解沈直的難處。沈直文武雙全,隻是因為沈家好武事為人所輕,一直未能出仕。現在是亂世,正是沈直這樣的人建功立業的時候,如果因為他而遭孫策棄用,他這輩子也許都沒機會了。

    看著沈直,想到女兒和外孫,盛憲更加絕望。他可以去死,但家人怎麽辦?為了一件根本不存在的罪名,賠上整個家族的命運?賠上女兒全家,賠上女婿的前程?

    盛憲費盡全身力氣,緩緩拱起沉重如鉛的雙手,啞聲道:“憲不知明府駕到,有失遠迎,死罪死罪。”

    沈直鬆了一口氣,腿一軟,險些坐在地上。

    孫策眉毛輕挑,還刀入鞘,臉上依然看不到一絲笑容。“你不來迎我,我不怪你。你為郭異所誤,我也可以理解,誰都有糊塗的時候。可是你接受袁紹的詔書,這是怎麽回事?個人恩怨可以拋在一旁,這件事我不敢為你掩飾,你必須解釋清楚,否則我隻能將你檻車征送長安,請朝廷處置。”

    盛憲愕然。他本以為自己低了頭就行,沒想到孫策還不肯放過他。孫策嘴上得好聽,不計較個人恩怨,實際上隻是放過了節,卻揪著大事不放,非要他解釋接受袁紹詔書的事。

    沈直也很無奈,嘴裏苦得像吞了一塊黃連。盛憲有學問,有名氣,但他沒實力。袁紹給他發詔書,他既沒有能力支持,又沒有能力拒絕。沒有能力支持,結果吳郡太守被免職,還被許貢追殺。沒有能力拒絕,現在又被孫策抓住借口,要逼他解釋。解釋不清楚就是附逆謀反,解釋清楚了就是和袁紹決裂,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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