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笑著拱拱手,連稱不敢。

    楊彪撫著胡須,收起笑容。司徒是外朝官,司徒府的大門是敞開的,士子們有意見,隨時可以到司徒府求見。他這個司徒大部分時間不是處理公務,而是接待,聽取各方麵的意見。司徒府有掾吏六七十人,大多是讀書人,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變法在讀書人中引起的反應。

    長安穩定,建起了工坊,有不少工匠從南陽返鄉。這本來是好事,這些工匠有技術,對提高關中工坊的技術水平、產品質量有重大幫助,但他們提出的要求高得離譜,超出了所有饒預期。這其中又以木學堂的匠師最為顯著,一個普通的匠師居然要三四百石的收入,相當於一個縣長。

    讀書人苦讀數年,又在宮中或者州郡做幾年掾吏,才有機會被任命為縣令長,前前後後需要十多年時間。一個匠師居然也能拿到這麽多錢,而且在官員俸祿都不能按期全額發放的情況下,他們卻能按月拿到工錢,這不能不讓讀書人義憤,尤其是宮中和各府的官員,對此極為不滿,怨言很多。

    三四百石的收入已經引起這麽大的議論,一個通曉農學的人拿二千石的俸祿又會有什麽反響?趙過發明代田法,每畝能增產一石,官不過搜粟都尉,千石而已。孫策可以讓黃承彥拿二千石的俸祿,長安可以嗎?作為變法的主要執行者,司徒楊彪能承受這樣的輿論壓力嗎?

    荀彧借孫策事,把這個問題擺在楊彪麵前,自然不是為難楊彪,而是提醒楊彪,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頂不住輿論壓力,變法也就無從談起,隻是表麵上熱鬧。

    楊彪半沒吭聲。他雖然不是黨人,但他經曆過黨議,知道輿論有多少厲害。長安來了那麽多讀書人,他們都渴望著朝廷給他們安排官職,如果朝廷不安排他們,反倒重視工匠、農夫,整個輿論很快就會轉向,黨議不定會重現,他會首當其衝,成為眾矢之的。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卻不能不考慮後果。兩次黨錮已經擊垮了大漢,再來一次,不用袁紹、孫策打,朝廷自己就完了。

    “文若,我這個司徒可是坐在積薪之上啊。”

    荀彧躬身施禮。“非楊公,何人能擔此任?楊公的辛苦,陛下是知道的,將來下人也都會知道。”

    楊彪苦笑著擺擺手,撚著手指沉默了片刻。“文若,子初,你們有什麽好的辦法,一起來聽聽。”

    荀彧看向劉巴,似笑非笑。

    劉巴笑笑。“難其實也不難,解決辦法有兩個:其一,南陽木學堂的匠師收入雖高,卻也不是全由木學堂支付,他們大部分的收入來自技術轉讓的費用,並不需要孫策承擔。我們也可以這麽做。其二,效仿入粟拜爵的故事,用封爵代替收入。人所欲者,不過富貴二字。孫策能讓他們富,卻不能讓他們貴,這是朝廷才有的特權。對於無須應酬往來的工匠、農夫來,百石足以衣食無憂,再多二三百石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不如爵位來得吸引人。如果朝廷發布詔書,通農學、能屯田的人可以封爵,我想會有不少人自高奮勇,毛遂自薦,如果百川之歸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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