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侃侃而談,雖然沒有刻意用華麗的辭藻,卻不自然的帶出了節奏,自有一番氣勢。孫策固然聽得歡喜,一旁的甄像、徐節也連連點頭,讚同荀彧的總結到位,言簡意賅。

    “新政施行八年,第一個五年計劃也已經完成,大王的新政可謂成就斐然。尤其是強根基、活氣血,堪稱奇效,即使商鞅複起,也當自愧不如。王道勝於霸道,可謂有信。”

    孫策不為所動。前麵都是鋪墊,後麵才是關鍵。“荀君還是不足之處吧。這生智慧又何如?”

    荀彧眉梢輕揚,露出一絲淺笑。“生智慧不能無成,隻是有未盡之處,若不能解,將來怕是要功歸一簣,甚至可能自貽其咎。”

    “哦?”

    “彧前些日,再讀楊公、黃公所著官製史稿,忽有所得,與大王新政相對照,自覺豁然開朗,茅塞頓開。以前之凝滯處,也渙然冰釋,再無障礙。”

    孫策眉梢輕動,暗自籲了一口氣。他猜到了荀彧可能要什麽。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一點也不錯。張紘他們都忙於繁雜的公務,欣喜於取得的成績,或者迷惑於他的英明,有些事沒想到,或者想到了也不好,現在卻被荀彧這個旁觀者一眼識破,也是意。

    政治、人心這種事,果然是幾千年沒變化。他能玩的,這個時代的聰明人都能玩,而且會比他玩得更好。他能領先的時間也就那麽幾年,過了這幾年,在政治上就沒什麽優勢可言了。

    “願聞其詳。”

    “大王真想聽?”荀彧很意外,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又貌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旁邊的少年。

    “當然想聽。”孫策笑得很狡黠。“你不,我怎麽知道你悟到的是什麽,又是不是我需要擔心的?”

    荀彧盯著孫策看了一會兒,微微頜首,一字一句地道:“敢問大王,以四民皆士代替貴賤有別,以百工之學代替儒家經術,以奉官守職代替世卿世祿,以什麽來代替命?若無命,大王固然可以因德澤下而履至尊,子孫又憑什麽繼承大王的事業?”

    孫策笑眯眯地看著荀彧,心中不出的感慨。雖然荀彧的答案和他想象的有那麽一點的區別,但意思差不多。新政推行到最後,有一個根本問題無法解決:君主世襲。他號稱不信命,但沒有命的支撐,孫家憑什麽為下之主?

    這個問題無解,所以最後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某種虛君甚至幹脆罷免君主的體製,可是他身在其位,自然不願意跨出那一步。正如他提倡男女平等,必然要導致一夫一妻,可他卻偏偏娶了那麽多佳人,還一個都舍不得放,麵對蔡玨的疑問時,隻能回以一句“我不願意”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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