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紘停住,戲謔地看著趙溫。“子柔兄,還要加滿嗎?”

    趙溫麵紅耳赤,將半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賭氣的將杯子伸了出去。張紘點頭讚道:“看,子柔兄還是能因時趨變的嘛。大象既不像柱子,也不像扇子,但它的確有一部分像柱子,也有一部分像扇子。學問既不是五經,的確也有一部分是五經,但五經是學問的一部分,卻不是學問本身。”

    趙溫舉手連搖。“你慢點,我有點暈,你這是白馬非馬之辯嗎?”

    “白馬自然是馬,馬卻未必是白馬,五經是學問,但學問卻未必是五經。子柔兄不妨往高處看。孫將軍雖不讀書,卻不代表他沒有學問。大音希聲,聖人行不言之教,孫將軍戰沙場,戰無不勝,治五州,百姓安康,集思廣益,從善如流,深諳治道之本,難道這不是學問?”

    趙溫無言以對,隻好道:“來去,無非是子綱以為孫將軍勝於陛下,謀世聖人,不世明主罷了。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談判,就請子綱輔佐孫將軍率兵叩關,一決高下便是了。”

    “不然。”張紘搖搖頭,舉起手中酒杯,呷了一口。“孫將軍非不能也,實不為也。子眼中隻有王朝興衰,一姓之榮辱,孫將軍眼中卻有華夷之辨,下之更替,恕我直言,此二人不可同日而語,是以知孫將軍必勝,而子中興難期。”

    趙溫有點急了。“你未曾與子見麵,如何能知子眼中無華夷之辨,下更替?”

    “陛下有意引羌人入關中,焉來華夷之辨?遷都長安,如何知下更替?子柔兄難道以為去年的旱災、今年的雪災隻是意外?不然,一日有早晚晝夜,一年有春夏秋冬,五百年亦有冷暖更替,如今便是五百年之秋冬,大雪、嚴寒將接踵而至,糧食歉收隻是開始。當此之時,禽獸亦知南飛,何況於人?棄洛陽而都關中,看似高明,實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矣。”

    趙溫大驚,顧不得和張紘嘔氣。他仔細想了想,又覺得張紘所言似是而非,不過是狡辯之辭。最近這幾十年,嚴寒、大雪、霜凍的確要比以前多一些,可是這不過是上對朝廷『亂』政的警告,並非什麽五百年寒暑之變。如果子行善政,用賢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排斥老臣,隻信任荀彧、劉曄等少壯之臣,這些災異自然會消失。

    “子綱,照你這麽,豈止五經不是學問,聖人之言都不足論矣。你這法,倒是有點像荀卿的法。不過荀卿雖是儒者,卻劍走偏鋒,教出了兩個法家弟子。你就不怕孫將軍履秦始皇覆轍?”

    張紘笑而不答。

    馬車緩緩停下,津口到了。張紘起身拉開車門,先下了車。趙溫跟著下了車,看著眼前煙波浩渺的湖水,看著停靠在津橋邊的高大樓船,看著湖心的那座山,想到楊彪、黃琰、士孫瑞都在那座山上,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