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正然要了二兩酒,在外間屋小飲,就著自己的薄脆,忽見從裏間屋中走出一個人來,年紀未過三旬上下,頭上戴著一頂舊西瓜皮的耍帽,身穿土布小棉襖,腰中係著一根錢串子,白布單褲,散著褲腳,趿拉著一雙舊緞子雙臉鞋,兩太陽上貼著兩貼紅布膏藥,重眉毛,一對星星眼,大高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眾位明公:人生在世,若生屋星眼不好。何為星星眼?滴溜圓,甚小,夜晚瞧東西放光。麻衣神相先生有雲:“人生兩眼似星星,終身為盜度殘生。“故說不好。

    閑言不表。且說那個人無酒三分醉,晃晃蕩蕩來到劉大人跟前站住,假意裝醉,身形亂晃,口內講話:“吾要吃個點心。方才我在屋中聽說,硬麵餑餑人要吃了不能出恭,我倒要試試。別說硬麵餑餑,就是鐵秤砣我吃了,我這個眼子還拉的下來呢!“說罷,毒了一個吃了一口,連聲說:“好點心!甜蜜蜜的,倒也好吃。“他一邊吃背,伸手又拿起一個金剛圈,哈哈大笑,用手將大人肩膀之上一拍,說:“我的夥計,你必會賣春方藥--還帶著鎖陽圈呢!“劉大人聞聽,說:“尊駕休得取笑。這個叫做硬麵金剛圈,此乃是哄小兒頑耍之物。“那人說:“啊,這就是咧。“列公,你當此人是誰?他就是本村人氏,因為他不走正道,吃喝嫖賭,眾人給他送了個外號,叫作吳二匪,遊手好閑,不做莊田,他可黑夜作些營生,也不過是偷雞盜狗。江寧府管著這宗人叫作夜貓子。閑言不表。

    且說吳二匪吃了劉大人的硬麵餑餑,轉身就走。大人說:“還沒給餑餑錢呢。“那人說:“賒著罷,等我贏著了再還你!“又見掌櫃的向大人將手擺了幾擺,忠良也就不言語咧,就知這人皮襖改凹單--一定是個毛包。

    且說吳二匪進到屋中,又撈起骰子來咧,大呼小叫,喝幺喝六,鬧了一會子,把個土布棉襖也押上輸咧,光著個膀子沒好氣。這天約有一更將近,忽然陰雲四合,星鬥無光,淋淋漓漓下起雨來。大人一見,正中心懷。

    忠良一見天降雨,正對心懷暗把話雲:“本府如今改裝扮,惟恐怕,鋪家不叫把身存。可巧忽然降大雨,正好對著掌櫃雲。“大人想罷開言叫:“掌櫃留神要你聽:天降大雨難行走,暫借寶鋪把身存。“掌櫃聞聽將頭點,自去張羅不必雲。又聽裏麵人聲嚷,說“掌櫃的,有錢借我幾百文。明日一早必還你,我要撒謊不是人!“老馮擺手說“沒有,櫃中沒存錢半文。“吳二聞聽心有氣,眼望眾人把話雲:“你們也都散了罷,二爺睡覺要養神!“眾人知道他難說話,大夥一齊站起身,搭搭訕訕向外走,不顧天降大雨淋。眾人歸家不必表,單講吳二一個人,無事無非就挑眼,瞅著掌櫃把話雲:“老馮你今大大錯,瞧不起,吳二太爺你的令尊!幾百銅錢真有限,竟敢不借把我村!你既無情誰有義?二太爺,從今不交你這小人。有朝一日我事犯,你就是窩主跑不能!“老馮聞聽吳二話,嚇得他,眼子一鬆出了大恭,開言不把別的叫:“祖宗留神在上聽:並非孫子敢不借,二祖宗留神聽話明。“掌櫃的老馮說:“吳二太爺,不是我不借給你老人家,原本櫃內分文沒有。這兩天賣了吊數多,錢都還了調和錢咧。方才取酒還不夠,無奈何,我到西邊車子李二哥家,借了條白布單褲,當了二百錢添上,才取了酒來咧。二太爺要不信,這不是當票子嗎?“老馮一邊說著話,一伸手,打抽屜內把個當票子拿出來咧,說:“你那瞧,莫非我撒謊不成?“吳二聞聽,伸手接過來瞧了瞧,果然是實。瞧罷,向桌子上一擱,說:“罷咧,這還可以。雖然這麽說,還要罰你二兩,你願意不願意?“老馮說:“現成,現成。怎麽單今日個這二兩才說呢?自從你的小孫子接過這個鋪子來,從開張那一天起,直到而今,總是罰我。怎麽單今日個才說這句話咧?那算你老人家外道於我了。“老馮一邊說著,一邊將酒拿來,還有幾個雞子兒,兩個盅兒,放在那張竹床上麵。吳二匪拿別的遮羞,說:“這麽大雨,我也不家去咧,喝完了酒,我要和賣硬麵餑餑的圓房咧!他別拿鎖陽圈唬我。“老馮說:“吳爺又取笑咧。人家是個大老實人,這是做什麽呢?“說罷,扭頭望大人開言,說:“賣餑餑的大哥,天也不早咧,你該歇著去罷。“大人聞聽,說:“正是呢。“說罷,他老人家就在外間桌子下麵睡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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