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單人生

第7章(1/4)

    有次晚餐聚會結束後,其中一位熟人自告奮勇幫助布裏特-瑪麗清洗餐具,接著又開始整理布裏特-瑪麗的餐具抽屜——先把餐刀放到最左邊,再依次擺放勺子和叉子。布裏特-瑪麗驚恐地質問她怎麽可以這樣做,熟人笑著說:“這有什麽要緊?”簡直不把排列餐具的正確順序放在眼裏——自此她們的熟人關係宣告結束。肯特說布裏特-瑪麗不夠隨和,所以她又在家裏待了幾年,讓肯特代表他們兩個人社交,充分表現他的隨和。後來,“幾年”變成了“更多年”,“更多年”變成了“一輩子”,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並非布裏特-瑪麗選擇不去期待什麽,隻是某天早晨醒來,她突然意識到所有的期待都過了保質期。

    她覺得肯特的孩子喜歡她,可孩子們會長大,長成大人的孩子會叫她這樣的女人“絮叨婆”。她居住的街區也有別的孩子,他們獨自待在家裏時,布裏特-瑪麗偶爾會給他們做飯。可這些小孩家的大人們總會回家,等他們長大後,布裏特-瑪麗就成了他們眼中的“絮叨婆”。肯特老說她缺乏社交能力,她覺得他說得肯定對。最終,她的全部夢想化作一個陽台和一個不會穿著高爾夫球鞋在鑲木地板上走來走去的丈夫,他偶爾會自覺把襯衫丟進洗衣籃,無需她提醒,有時候不用她問就主動表達一下自己對飯菜的喜歡。她想要一個家,希望孩子們(雖然不是她生的)無論如何都能回家過聖誕節,即便不來,也至少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她想要井井有條的餐具抽屜,時常去劇院看場戲,想要能看到外麵世界的幹淨窗戶,希望某個人會注意到她精心打理的發型,或者至少假裝注意到了,或者至少,允許布裏特-瑪麗去假裝。

    她希望這個人每天回家之後,走在拖幹淨的地板上,享用熱騰騰的晚餐時,偶爾能發覺她的努力。肯特病房裏那件混合著披薩和香水味的襯衫隻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將布裏特-瑪麗的那顆心擊得脆弱不堪的元凶,是簡單的心願得不到滿足而引起的絕望。

    第二天早晨六點,布裏特-瑪麗準時打開廚房的燈。她其實並不需要照明,隻是因為可能有人注意到了昨晚的燈光,知道她在娛樂中心過夜,如果這時不開燈,別人會覺得她太懶,這麽晚了還不起床。

    沙發那兒有台舊電視,也許打開電視就不會感到孤單了。可她不敢開,因為害怕屏幕上出現足球。足球是現今的熱門話題,與看球相比,布裏特-瑪麗寧願選擇孤獨。娛樂中心的寂靜仿佛是她的保鏢,為她帶來安全感。滴漏式咖啡壺依舊倒在台麵上,不再對她眨眼睛。她坐在咖啡壺前的木凳上,想起肯特的孩子們形容她“消極挑釁”,肯特聽後樂不可支,就像他在看球賽時喝飽了伏特加和果汁之後那樣哈哈大笑起來:肚皮上下起伏,幾乎喘不動氣,笑聲中偶爾夾雜著豬哼一樣的鼻音。笑了好一會兒之後,他評論道:“她才不是什麽狗屁的‘消極挑釁’呢,是為了消極而挑釁!”接著他又笑起來,直到把果汁灑在長絨地毯上才作罷。

    有次晚餐聚會結束後,其中一位熟人自告奮勇幫助布裏特-瑪麗清洗餐具,接著又開始整理布裏特-瑪麗的餐具抽屜——先把餐刀放到最左邊,再依次擺放勺子和叉子。布裏特-瑪麗驚恐地質問她怎麽可以這樣做,熟人笑著說:“這有什麽要緊?”簡直不把排列餐具的正確順序放在眼裏——自此她們的熟人關係宣告結束。肯特說布裏特-瑪麗不夠隨和,所以她又在家裏待了幾年,讓肯特代表他們兩個人社交,充分表現他的隨和。後來,“幾年”變成了“更多年”,“更多年”變成了“一輩子”,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並非布裏特-瑪麗選擇不去期待什麽,隻是某天早晨醒來,她突然意識到所有的期待都過了保質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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