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話·冰雪·麥田·一個人的約定

浸透在白茫茫的晨霧中，小鎮的夢依舊朦朧。 露水從哪片葉的葉尖上落下，早早飄起炊煙的是哪戶勤勞的人家，在這個拂曉，是不會有人知曉的。 門悄悄地開了，又悄悄地閉上，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 故意沒有穿上拖鞋，光著腳丫踩在涼涼的地板上，放輕的腳步一點點延伸，直到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她的枕邊為止。 金發的小貓咪蜷縮著身子躲在暖和的小窩裏，如同縫上雙眼的布娃娃一樣精致可人。平穩的呼吸中混雜著少女的嗓音所特有的喘息，兩顆尖尖的幼牙從微微張開的嘴唇裏露出。當她醒著時，那張嘴隻會說出冷淡的話，僅有這樣與夢交匯的湧流之處，她才會現出一點像她鵝黃色的長發一樣稀碎柔軟的溫存。 在睡著的時候，即使是她，也會變得無防備起來。 床邊的少女輕輕坐到了地上，讓自己的後腦勺靠住床沿，閉上雙眼，順著被褥傳遞的溫度，仿佛能聽到床上酣睡著的那個人的心跳聲。 頭頂的行星環發出澄淨的水藍色熒光，這是她的內心得到放鬆與愉悅的標誌。 硬硬冷冷的地板並不那麽舒服，但海王星就是喜歡，喜歡現在全身上下每一處感受。她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不屬於任何一朵花卉，也不屬於任何一種果實，那是一種難以言喻，但就是令她不會產生一點抵觸感，願意更多更多地接近的香味，在熟睡的麥芽糖身上的香味。 嗯，就這麽小睡一會吧，一夜的奔波，可是很辛苦的呀。 這樣安靜、平穩。 “小海星……” 一句呢喃的夢語，在心中融化。 糯糯的，依人的，寵愛的，卻毫無疑問是麥芽糖的聲音說出的。 快要睡熟的海王星聽到心中“咯噔”一聲，無上的喜悅伴隨著獲得感與滿足感裝滿她的內心。 “我也算是，在一點點靠近她了嗎？” 海王星蹭了蹭床單，臉頰上傳來的觸感使她可以稍稍平靜下歡欣的心情。 “說實話，我想象不到她是在什麽時候，因為我做的什麽事，而在心中暗暗給我取下了這麽一個可愛的昵稱。那個連我的名字都不怎麽願意叫的人，卻在內心的某處為我留下了一個可以住進的場所。我確切地聽到了，假設上一次是我的錯覺，這次絕對不會有錯。她的冷淡之下，大概是一片沉睡的麥田，現在它們被冰雪覆蓋著，但等到某個給她溫暖的力量伴她捱過漫長的冬天後，冰雪融化在這片沃土之上時，它會展現它真正的姿態——一片豐收的金黃色。” 她覺得自己似乎懂了麥芽糖，至少她覺得麥芽糖不那麽複雜、矛盾、難以理解了。她可以滿懷自信地為麥芽糖下一個定義，以她的方式。 “那個能給她溫暖的力量，從一開始，就應該是我，這是我能為一個故事的精靈所能做的，我隻能做到這些，也隻有我能做這些。” 僅僅是這一聲久違的呼喚，她忽然對兩人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在我真正聽到你的坦率，看到翻湧的麥浪前，就允許我擅作主張，偷偷把這些當做你的真心吧。” 甚至敢於做出這樣的內心獨白，連海王星自己都不由得感到不好意思，臉上泛起了飄飄然的紅暈，微笑裏帶著一點大女孩的傻氣。 就這樣吧，保持這個姿勢，小睡一會吧。 一邊期待著被醒來的她著急地搖醒，一邊糾結著想看到她睜開眼時的麵容，聽到她伸懶腰時的聲音。 因為全心全意地對待她，所以會那麽在意她。 因為全心全意地對待她，所以連自己的過分在意都忽略了。 因為全心全意地對待她，所以察覺不到她不自然的吸引力，認知不到，自己戀上了未知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