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暖洋洋的夜晚

夜，總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蕩漾春心的雞尾酒，優雅危險的晚禮服，車流宛若不息的血液，運載著欲望，在城市裏環環流轉。 但這樣的印象，並不適應這座淳樸素淨的小鎮。 夜到了這裏，便像是一群貪玩的孩子，他們到了哪裏，哪裏便聚集起單純樸素的人們，熱鬧與歡騰便興起在那裏。 夜食店漸漸忙碌了起來，店裏大多是青年或中年的漢子，但酒卻意外地少有人點。 白日裏做工的漢子，到了夜晚卻又是另一番模樣。他們白天時是小鎮的頂梁柱，當他們掐掉煙頭從水泥管上站起時，仿佛能扛起整個小鎮的男女老少，做到所有不可能做到的事；但現在，他們的身份是一個小家夥的父親或一個老頭子的兒子，他們或許依然無所不能，但他們此刻隻為生命中的某幾個人而變得無所不能。他們白天或許能抱著大碗豪爽地喝下一整碗冰涼的白酒，但現在他們選擇微笑地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南瓜湯，與自己的那個古靈精怪的小怪物開開玩笑，或是點上一盅香甜的米酒，和自己的那個不善言辭的老東西談談舊事。 這對於海王星來說是很難理解的場景，她習慣了王子與公主的閃耀，這平凡的暖色光芒，使她難以辨認了。 因為，神是不通人性的。 “原來如此，沒想到那家人還帶了你這個遠房親戚來。” 老婦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說道。 “嗯，我其實算是麥芽糖的……那個……姨媽吧。” 海王星與腿腳不太方便的老婦人麵對麵坐著，聊著一些關於她和麥芽糖一家人的事情，當然，她說出來的大多數是她編造的。她的目的是收集情報，順便滿足自己對於地球美食多年來的妄想。 從任何一個方麵，她都如願以償。 她從老婦人的口中得知，麥芽糖一家是上個月剛搬到小鎮來的，她的父親是金發藍眸的芬蘭人，母親則是黑發的英中混血兒。在搬來後不久，麥芽糖的父母就把麥芽糖托付給了教堂的愛德華老神父，回芬蘭去了。 “把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獨自留在這裏，自己卻飛回去了，我本來是這麽以為的，覺得那兩個年輕人真是相當過分。”老婦人抬頭看向海王星，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不過，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有你這樣一個有趣的小姑娘照顧她，陪她玩一玩，感覺也蠻好的。” “吉婆婆，誰照顧誰其實還不一定呢！她可比我可靠多了。”海王星笑著擺擺手，她的臉頰鼓鼓的，因為她正沉迷於剛出鍋的炸蝦球，香酥的口感和鮮美的回味讓她怎麽也停不下來。 “你是她的姨媽吧？那可要好好地照顧她，陪伴她長大哦。”吉婆婆雙眼充滿慈愛地看著海王星，“即使你的年紀和她差不了多少，你也是她的長輩啊。現在好好地照顧她，以後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可以讓她照顧你啦！” “嗯，吉婆婆說得對！”海王星眯著眼笑道，看起來，離她能成長為一個出色的長輩的那天，還有很長時間。 吉婆婆笑著搖了搖頭，她大概也覺得這才是最好的吧。 十五歲的小女孩就該有小女孩的樣子，姨媽什麽的，不過就是一個名義上的輩分罷了，何必要為它而承擔不該有的分量呢？ 不過，實際上不是十五歲，而是遠大於十億歲。 但那有如何呢？ 海王星依然滿臉幸福地往嘴裏塞著炸蝦球，吉婆婆依然靜靜地注視著她。 冥冥之中，海王星覺得似乎有一種不知名的感覺在心中逗留著。 就像是之前在陽光下時，臉頰上暖洋洋的感覺。 原來地球的晚上，也會有暖暖的太陽。